第30章(2 / 2)

宫记晏然传 荔箫 3304 字 17天前

据说宏晅提笔朱批七字:着令征西将军往。

这些,我是从庄聆那里听说的。

在去年大胜靳倾之后,大燕又一次吃了败仗。宏晅没有显现太多不快,我侍奉时却难免忐忑,时时观察着他的神色。他终于被我看得不自在了,搁下笔道:“别紧张了,朕没事。”

口气轻松,不带分毫的不悦,我奇道:“姜述吃了败仗,陛下当真一点不计较么?”

“早知他胜不了,有什么可计较?”他随手撂下那本折子,道,“朕倒要看看姜家这次还有什么本事握着兵权。”

我一时大怔:“陛下您……您是……”是为了收回姜家兵权才故意走这一步?我适时忍下了后面的话,干政之语,说不得。

宏晅却毫不在意,明快说到:“是,为了兵权。不妨告诉你,靳倾左贤王叛乱,就是姜家挑唆的,他们觉得朕不会知道不要紧、觉得战事一起朕必须倚重姜家也无碍,却不看看姜述是不是姜貅那样的将才。”

我这才知道,原来他的眼线早就布下了,否则依姜家那样谨慎的行事作风,哪会让他查到这些?只是姜家,也已乱了方寸了。

风光而去的姜述,在霍宁到达后不久被押回锦都,没有封侯,更娶不了朵颀公主,直接下狱问罪。那天我也是在成舒殿的,郑褚进来禀说左相姜麒求见,宏晅神色淡泊地丢回去两个字:“不见。”

过了一会儿,郑褚又进来说:“韵淑仪求见。”宏晅丢回去了同样的两个字:“不见。”

我偏过头,看到朱红大门外远远候着的那个窈窕身影。家人获罪的滋味,可算是轮到姜家人尝一尝了。

宏晅没有急着开口收回兵权,就这么拖着,由着负责办案的官员慢慢审问、定罪,一天又一天。第八日,闭门休养许久的大将军上了一道折子,言道自己年事已高、又身负重伤,不宜再带兵出征,自请回乡养老。

与这道折子一同送来的,还有一只木匣子,被一个军士拖着,周围还有八人护着。宏晅的视线扫过那只匣子,淡然一笑,提笔书下一个大字:准。

军士将匣子呈上,行礼告退。宏晅取过那匣子,凝起的笑意看上去极是莫测,他端详那盒子许久,但始终没有打开,最后又放回案头。

他这样的神色与举动,这么多年来我从来没有见过,显是完成了一件心中盘旋已久的大事。我终是忍不住好奇问他:“陛下,那里面是什么?”

他笑睇我一眼,答说:“虎符。”

原是如此!虎符乃调兵所用,一半由驻军将领掌有,另一半由君王执掌。起了战事,君王将那一半虎符交予将领,二符合一确认无误方能调兵。可自从这虎符落入姜家手中、随着姜家权势愈大,竟一直收不回来了。加之姜貅确是一员虎将,此事一拖再拖,直拖过了先帝驾崩。宏晅,只怕是从登基那一日起,就决意夺回虎符了吧。

只是这过程,在外人眼里看上去顺顺利利,却不知他经了多少波折。逼得姜貅自己交出,又是用什么做交还的?姜述的命么?他若有心想取姜述性命,那些官员们,大概也是有办法找出足够的罪名的.

自姜貅交还虎符之后,宏晅一连月余没有去长乐宫向皇太后问安,皇太后亦没有派人来请过。韵淑仪称病静休,庄聆因其父亲在此事上作用甚大不愿再惹姜家也借病不侍驾,这月余来,除去偶有低位宫嫔得幸外,就只有我与瑶妃平分秋色了。

每每晨省昏定之时,皇后还是一如既往地对瑶妃的无礼视而不见,我亦对瑶妃的屡屡挑衅能避则避、能不理则不理,一时也就没再闹出什么大事。

宫中宫眷的胜负暂时显得分明了,园中百花又是一次斗艳之时。二月十五花朝节1,这在民间是个颇受重视的节日,宫中却素来不怎么庆贺。于是花朝节这日,皇后便下旨邀六宫一同赏花,也算贺一贺百花生辰。

那日我照旧早早起了,知道今日御花园中宫嫔们定是如百花一般争奇斗艳,不想争这无意义的风头,就取了身浅翠色交领襦裙穿上,髻上也只用了三支银簪。收拾停当了正要出门,林晋恰巧进来禀道:“娘娘,大长秋来了,请您去一趟长秋宫。”

我一愣:“大长秋?”大长秋季靖泽是长秋宫中的掌事宦官,宫禁之中除去大监郑褚外,他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太监了。正因如此,听说他来我难免多心,平日里皇后传嫔妃去,从用不着劳他亲自走一趟。

我皱一皱眉头,问林晋:“可是出了什么事?”

林晋躬身道:“不知。不过……听说瑶妃一早去拜见了皇后娘娘。”

我轻哼一声:“这倒奇了。”瑶妃就是素日里问安都会姗姗来迟,今日花朝,皇后早已下旨不必晨省,直接御花园中相见就是,瑶妃反倒去长秋宫问安?

随着季靖泽去长秋宫,一路上半句不问。到了长秋宫,出了什么事自然会知晓,做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提前这一时半刻知道也做不了什么。

踏进长秋宫,却见殿内不止皇后和瑶妃。帝太后在,久不露面的皇太后亦在。我屏了口气,俯身下拜:“皇太后万安、帝太后万安、皇后娘娘万安、瑶妃娘娘万安。”

没有人命免礼,皇太后语气淡淡道:“行了,正主既然来了,把各宫嫔妃也都叫来吧,都来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花朝节】汉民族传统节日中的重要一员,现在貌似被忽视了——?总之始于南宋……日子上有变动,二月十五是其中一个说法……

正文053.问罪

皇后忙道:“太后……这样的事……”

“季靖泽,去传六宫嫔妃来。”皇太后不听皇后劝阻,径自吩咐季靖泽去请。我心下疑惑之意愈发浓重,全然不知出了什么事、是瑶妃还是皇太后的主意、她们又想做什么……

六宫有远有近,即便是人人都得了旨意就速速赶来也需要些时候,我始终跪在殿里,不露半分怯意,也掩饰着疑虑。过了一刻,人才来齐了,各自见礼落座,偶有几句低声耳语,显是都疑惑着眼前的事。

“晏氏,你抬起头来。”仍是皇太后的声音,“晏氏”二字让我大觉不好,依言直起身子,端然跪坐。

“你认不认得这是什么?”她的手搭在面前案几上的一只木盒上,那木盒不算小,花纹描绘精致,我却从来不曾见过。摇摇头,答说:“臣妾不知。”

“好,那哀家提醒提醒你。”她推一推那盒子,“季靖泽,拿去给她看。”

季靖泽捧起盒子走到我面前,躬身打开了盒子,我疑惑着看去,里面有数件东西,最显眼的是一本册子,那册子半翻开着躺在里面,我扫了一眼登时双颊滚烫,别过脸去再不敢看。

季靖泽阖上盒子要呈回去,皇太后却又道:“让各宫主位娘娘也都看看。”

季靖泽又捧着盒子让几个主位宫嫔依次看过,每人看过后面上都腾起一片红晕。那盒子终于搁回了皇太后面前的案几上,皇太后徐徐开口说:“都瞧见了?哀家知道你们为何是这样的反应,无非是因为看见了那册子。但若只是那册子,就不值得劳各宫在花朝这天走一趟。”她戴着护甲的手指轻敲着盒盖,笃笃轻响,“这里面别的东西,方才太医来验过了,皆是男女动情之物。晏氏,你这是给陛下用的,还是给旁人用的?”

两条都是死罪。

我一叩首,清淡道:“臣妾不认得这东西,亦不知太后为何以为这是臣妾所有。”

“你不认得?”皇太后笑望向瑶妃,“瑶妃说说吧。”

瑶妃一福,语笑嫣然:“臣妾不过经了个手,知晓了这事就来禀给皇后娘娘了。太后要知始末,不如传那宫女来问问。”

皇太后一点头:“传那宫女来。”

很快就有一宫女进了殿,跪在我身侧向她们一丝不苟地行大礼,我斜睨着她的衣着,是正六品待诏的装束,竟是御前的人?

皇太后道:“你知道哀家想问你什么事,自己说就是了,各宫嫔妃都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