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1 / 2)

进了屋里,刘老大道:“老三,你先缓口气,慢慢说,说清楚。”

刘老三喘匀气,把去县衙的事一说。

刘父苍老的双眼,盯着刘老三,问:“你确定没听错?这事儿要是错了,那我们刘家就是一个笑话。”

刘老三道:“千真万确。”

闻言,刘父脸上并没有丁点欢喜,他是怕了,万一是衙役哄老三的呢?早上村里人看笑话一样的眼神剌得他心尖一抽一抽的,他怕再来一次,他没那个脸出门。

刘老大估摸着爹的心思,道:“爹,要不请五叔跟着一起去看看。”五叔是他们刘氏族长又是里正,跟衙门里的人也有些交情。

刘父点头同意,亲自去了一趟刘里正家,原想着次日再去。那想刘里正比他这个当爹的还性急,赶了牛车急吼吼地往县城赶去。

天黑后,刘父满面红光地回到家。让刘母杀鸡待客,留刘里正吃饭。刘里正喝着酒大着舌头直嘟囔,刘父养了个好儿子,有出息。

庄户人家有个响动,四邻皆听得见,何况刘家并没有遮掩。隔日,村里的人你提一把菜,她拿几个鸡蛋,齐齐上刘家来贺喜。热闹一天后,晚上躺在床上,刘母担忧道:“老头子,你说老二不会记恨我们吧?”

刘父拍着床板,“他敢,我是他老子。”

刘母道:“敢不敢不说,心里怨不怨恨又是另一回事。他要是对我们只是面子情,里子全无,你能咋办?”

刘父的眉头打起结,儿子长大又分了家,他还未必能摆得起父亲的架子。

刘母又道:“要是老二连面子情也不顾,你能咋办?村里人还得骂我们一声活该。当初我们怕他读书败了家,差不多是把他撵出家门的,让他自生自灭的。”

刘父瞅了她一眼,“不是分了他田地和房子的吗?”

刘母嗤地一声,“就二亩田还不是好田,房子是老房子不挡风不遮雨。”

刘父可不认为自己有错,吹胡子瞪眼睛,“这怎么能怪我们,家里就这么个光景,总不能为了他读书,大家不吃不喝吧。”

“那老二有出息了,你能跟着享福?”刘母哼道。

刘父不至眉头打结,连额头上的皱纹也打了一层又一层的结,想着儿子有出息,他这个老子享不到福,心里就难受,嘴上却道:“老二不是那样的人,他孝顺着呢。”

“孝顺?我们把他赶出来有将近十年了,这十年我们都没管过他,你又不愿意见他,除了过年,他甚时来过,过年来时也是躲在人后面。如今他长的啥样,你说得出来吗?”

“那你呢?你说得出来吗?”刘父瞪着刘母。

刘母让他噎得说不出话来,有些气恼,不想理他,但想着嫂子白天说的话,又打迭起精神,“既然当初没给他娶上媳妇,如今我们补上不就成了。”

刘父闻言,眉结松开,笑了一声,“这是你们婆娘的事,你先把人挑出来,等他回来看看谁合适就成亲。”

刘母一根手指头戳了戳刘父,嗔道:“咋这么憨呢,娶媳妇那能他说了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拿主意就好。”

刘父脸上有些犹豫,“老三大了,让他自己挑个吧,要过一辈子哩。”

刘母变了脸,嘴角撇得老长,“就怕他回来挑个寡妇。”

刘父大吃一惊,整个人坐起来,“寡妇?”

刘母点了点头,“刘芦家的那个寡妇把我们老三勾得神魂颠倒,要不这么多年,老三也不会不成亲。”

刘芦几十年前就去死了,留下媳妇和二个儿子,一个是半大的小子,另一个尚在蹒跚走路。刘芦家的含辛茹苦养大一双儿子,不想长子刚成亲没多久就得急病去了。她恨死了媳妇木氏,恨她克夫,是个丧门星,原打算把她撵回娘家。不知谁多了一句嘴,刘芦家改了主意,硬是不放木氏归家,留她在刘家做牛做马养活她和小儿子。好不容易小叔成了亲,木氏以为可以歇口气,不曾想上自婆婆下至小侄儿俱拿她当外人,有好吃好喝的都背着她吃喝,重活累活也落不下她。

刘父想了一回,道一句,“也是个可怜的。”

“可怜啥?她就是个克夫命,该做牛做马抵了人家儿子。”刘母雌虎发威,手指指着刘父面前“你不会想着让她进我们刘家的门吧?”

刘父拍开刘母的手指头,“瞎扯啥呢,我们老二可是个读书人,童生老爷,那能让他娶个寡妇呢。”

刘母脸上一愣,想着嫂子说的人原也是个寡妇,心里发虚,脸上就露了痕迹,让刘父看出来,冷笑道:“怪道你今晚说了一车的话,原来是有了打算。我不管你找谁,反正寡妇不能娶进我们刘家的门,你看着办。还有你那嫂子的话少听,她就是人精,那有好处那有她。”

刘母利索,忙活了好些日子,趁着刘鹏归家前,娘家嫂子做媒给他定下一个姑娘,年龄也不大,才十八岁,据说颇有些家底,嫁妆也丰厚。

当天,村尾的刘芦家的把大儿媳妇打了一顿,“天生下贱胚子,让你勾引人?也不打量一下你那鬼样子,克夫命。别说人家这会有出息,就算没出息,这么些年也没说来娶你。”

刘芦家的二媳妇在屋里撇了嘴,“没用的东西,还以为她把人勾得住,好歹能让我们沾沾光。”一边说一边收出一盆衣服端到门口,喊了一声,“大嫂,没啥事,把这些衣服去洗了吧。”

一个穿着灰扑扑衣服的女人出了屋门,目光呆滞地端起衣服往河边去。

“翠娘。”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第二十一章

放榜那日,周中和刘鹏如往常一般,恍若不知今日放榜。

客栈掌柜看着他俩,急道:“哎哟,两位童生老爷,前面放榜都有一刻钟了。”

周中笑道:“不急,不急,是你的跑不掉,不是你的急不来。”

掌柜大摇其头。

周中和刘鹏走到贡院放榜处,榜单周围挤着一圈又一圈的人群,有人发疯似的高兴大叫,有人痛哭流涕,不顾颜面地跌坐于地。让周中颇是感慨了一番,这就是功名利禄,这就是名利场,中了,踏入仕子阶层,自此以后高人一等,可见官不跪,可免税,可免差役。

人群渐渐散去,周中和刘鹏慢慢上前,目光从上扫到下。刘鹏眼利,一眼看到周中的名字,在第十名,高兴地大叫一声,“周兄,你中了,第十名,正好是禀生。”

每年科考前十名皆是禀生,即朝廷每年会发一两银子。

周中心中甚是高兴,了了原身的心愿,面上却故作平静,抚了一下胡须,顺便又揪下几根,“不错,刚好赶上尾巴。”又催促道:“赶紧看看你的。”

来来回回扫了好几下,又一个个的看过去,却没见刘鹏的名字,周中叹息,连自己高兴的心情也淡了几分。

刘鹏却知自己能中童生已是侥幸,又心胸阔朗,很是为周中高兴,“周兄,我们今晚去喝一盅庆贺庆贺。”

周中见刘鹏神色未曾有丁点勉强,也高兴地道:“好好,我们回去喝一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