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纯种马,”迦勒解释道,“贵族们不见得多懂马,只是以此标明自己是个有钱有身份又有见识的人。”
弗洛拉和莉迪亚碍于身份不能进来,安叙与迦勒一起进入王宫。前者负责矜持地微笑——好吧,皮笑肉不笑亦可——后者负责与别人交涉,以及挂在安叙胳膊上。
“讨论半小时哎?自己不感兴趣的话题?”
“半小时是常规礼貌要求,如果有人真有兴趣与对方结识,谈话会变得更长。”
“不行,我受够了,累,这题不要了。”安叙郑重地抬起一只手。
“您……负责交涉的是我吧?”
安叙没理他,兀自把脑袋探出去,左看看右看看,只见前面的路上横着两个交谈中的贵族,刚才她亲眼看见他们把一个路过的无辜贵族拉入了交谈中,完全捕蝇草的效率;后面的必经之路游荡着几个手拿酒杯的搜寻者,怎么看怎么像口袋妖怪游戏里那种在地图上走来走去,随时会粘上无辜路人要求战斗的游走训练师。不妙啊,安叙忧郁地想,虽然上阵的不是我吧……总觉得明白为什么战斗胜利后对手要夸奖小智而不是皮卡丘了,口袋妖怪训练师也很辛苦的好吗!
迦勒无语地看着安,然而她已经冲了出去,从窗口。
少年还吊在安叙胳膊上,被骤然带上了天,吓得花容失色,连忙一把抱住她不放。安叙吹了个口哨,一飞冲天,冲向星辰。
天上的巡视者确认了安叙的身份后立刻离去,没有人打扰,从上而下看,王宫美极了。它看起来像一个大十字嵌套着小十字,灯火在渐渐暗下去的庭院里星星点点亮起,如同另一片天空。安叙兴致勃勃地指着王宫的每一部分,问:“顶上有玻璃的那个是什么?”
迦勒脸色煞白地回答:“礼拜堂,在出太阳的日子方便阳光照射进去。”
“外面有圆环的屋子是?”
“王宫的传送点,接送各地的急件。”
“那片亮晶晶的是水吗?”
“天鹅湖。”
“怎么没看见天鹅?”
“有一年一只天鹅转化成了异兽,结果……结果……”
迦勒的声音越来越轻,安叙只觉得身上一轻,胳膊上的人软绵绵地掉了下去。神眷者习惯了水蛭一样牢靠的莉迪亚,没想过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omega少年完全不能和苦修士比。她被这超展开吓出一身白毛汗,连忙飞身往下,总算在少年摔成肉饼饼前接住了他。
这位早熟的少年脸上毫无血色,他大概也是头一次发现自己恐高。在恐高的情况下还强忍着往下看提供解说,到现在才厥过去,解说员同志已经相当十分业界良心。
没轻没重的苏利文小姐终于找回了一点内疚感,架着解说员回室内,把他放到旁边的沙发上。她不知道要如何照顾恐高症躺平的人,只好拿出迦勒口袋里的扇子,给他扇扇风。不幸中的万幸,看在她忙着照顾同伴的份上,接下来没人来烦她,安叙得以安安静静地捞点吃的在角落里吃。
直到她再一次看见了胸前有三道青绿色纹章的人。
不,不是说那个人打扰了安叙。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出现在安叙视野里,停在一张桌子旁边,与人说着什么而已。在一群穿着累赘华服的贵族当中,即便脱下了皮甲,换上了更鲜亮一些的衣服,他这身打扮也显得不够正式。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有些人就是如此得天独厚,穿着破布也会非常好看。
至少在安叙眼中是这样的。
那个人和安叙隔着小半个大厅,安叙却在人群中一眼看到了他。这一次他侧面对着安叙,总算没给她一个后脑勺,她得以看见一个仿佛最好的石匠雕刻出来的轮廓。那是个非常英俊的人,英俊的意思是几乎百分之百符合安叙的审美观:硬朗又不失俊秀,高大健壮又不显得笨拙臃肿,二十岁后半,成熟,还有那种温柔沉静的气场。
那个人与贵族的谈话告了一段落,似乎感觉到了安叙针扎般的目光,他向她这边转了一下头。
有什么东西在安叙心中炸开,让她刷地站了起来,手脚都在发抖。她跌跌撞撞跑过他们之间的那小半个大厅,穿越中间不知道数量不知道脸的人群,觉得自己慢得像在穿越一个宇宙。她努力把目光固定在那个人身上,生怕一个眨眼间对方又消失在这不真实的、来来去去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