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罗士信的追问,梁洛仁面上显露尴尬之色,灿灿的道:“若算上储备的那些种米,还能维持整个朔方渡过这个冬天。”
罗士信见他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也懒得解释,道:“这么说就是说城里还有粮食?先不管别的,种米留下余下的米粮,依照兵卒的份额将粮食分给所有百姓。告诉他们,从今天起,他们就是我大唐子民,我大唐决不让自己的子民饿着肚子。”
“这不符合规矩吧?”梁洛仁惊愕道:“要不要等刘长史、刘司马到来在做决定?”
“不用等了,出了问题,我一人担着!”罗士信毫不犹豫的说着,朔方地处夏州,而他的职位管辖并不包括夏州一地。而夏州一直在梁师都的统治下,大唐也没有闲着蛋疼的在这个地方设置刺史。依照唐朝的规定,地方州县没有长官者或长官没有之官到任者,以长史司马为主事。
罗士信虽因为意外,接手了朔方城,但是对于朔方的政务却是无权干涉的,尤其是朔方城里类似于粮草这样的军事物资,更是不能擅自妄动。
罗士信在无权的情况下妄自动用城中粮草,这是犯忌的行径。
梁洛仁见罗士信,主意已决,念及他在大唐的地位,也不好忤逆他的意思,点头去处理此事了。
罗士信继承着历史上罗士信的记忆,历史上的罗士信自小就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最能体会这种饥饿带来的痛苦。受到了潜移默化的影响,看着这些百姓就想起了脑海中那段艰苦的日子,心情跟着沉重,也顾不得什么犯忌不犯忌了。
最多就是受罚而已,只要觉得值得,受点处罚,又算得了什么?
罗士信在这方面看的极开。
罗士信在朔方城等候了一日,刘旻、刘兰匆匆忙忙的抵达朔方。
他们脸色有些郁闷,对罗士信带着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罗士信知道他们中心所想,这得了便宜的他,却也无法出声安慰。
刘旻、刘兰早在罗士信当任庆州都督的时候已经让罗士信安排在延州,特别任命他们为长史、司马,以对付梁师都。他们用了近乎两年的时间,在朔方布局,或是散布谣言或是拉拢内应,可谓机关算尽,本想着获得去朔方之奇功,从而踏上仕途的辉煌道路,却得知罗士信大军兵临城下,梁洛仁擒杀梁师都,举城归降罗士信。
如此一闹,功劳都让罗士信得去了,他们这些年的努力都化作乌有,这心中的不甘,自当是显而易见。
但得知罗士信动用朔方城中粮食赈济百姓的时候,两人不动声色的互望了一眼,什么也没有说话,但便如两只老狐狸一样,眼中那一瞬间的交流,相互一起共事多年的搭档,已然明白彼此的用意了。
“长史、司马……”罗士信道:“朔方的战略位子极为重要,我从突厥打猎回来。以颉利的性格,闻讯后一定会轻骑来袭。相信要不了多久,他便会得到朔方落陷的消息。突厥若知朔方以入我大唐之手,很有可能聚集周边部落的兵马,趁着我军尚未在朔方立足,站稳脚跟的时候来袭。朔方军的战斗力极差,我担心只凭二位带来的兵卒以及区区朔方军可能挡不住。便暂时留下来,所耗粮食,先记载账上,回头延州运来粮食,补上使用的数额,你们看可好?”
司马刘兰欢喜道:“如此便太好了,有大将军在,朔方可保无忧。”
罗士信的顾忌是极为正确的。阿史那作为突厥皇族,整个营地都让罗士信踹了。
颉利败给突利,声望大减,罗士信这里再出如此意外,他若是不做点什么,他这个突厥汗王就真的干不下去了。
所以得到阿史那部落让罗士信灭了之后,颉利毫不犹豫的点齐了族里的二万拓揭,马不停蹄的往朔方方向赶来,并且还派人给梁师都下了一道命令:无论如何也要将罗士信给留在朔方,不管用什么方法,牵制也好,死磕也罢,不需任何代价,将他留住。所付出的一切损失,他颉利将两倍补偿。
颉利作为突厥汗王,在这危机时刻,表现的极有魄力:罗士信的活跃,已经成了他脖子上的一把刀,时刻威胁他的存在。能够将他除去,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朔方不要也是值得的。
罗士信存在的价值威胁,早已胜过了朔方落入大唐之手。
但是颉利却得到了朔方已经让唐军攻陷的消息,而且罗士信本人就在朔方城中。
颉利闻讯之后,整个人便如傻了一般,在猎猎北风中,沉默了半响,做出了一个决定。
阿史那部落!
颉利坐在一片被万马踏过的草地上,脑海中浮现了昔日的情形……
洁净透亮的蓝天,辽阔无边的大地。
苍鹰翱翔,马群飞奔。
一个额头上布满了皱纹的突厥人,拿着杀人的弯刀,一把抓住尖刺锯齿的茅草,不顾手上流下来的鲜血,用弯刀一点一点的割着。
突厥的汗王,却如同务农的下人一样,在草地上割着茅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