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吴三桂静默了下来,然后堂内是一片让人不安的沉默,那随行的刘肇基亲卫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他正欲起身举步,却听自家大帅似乎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他恳切的说道:“吴兄弟,我等乃汉……”
猛然堂内一片乒乓哗啦作响,似乎是桌椅碗筷倾倒在地,然后是蓟辽总督范志完无比惊恐的尖叫声音:“……啊……啊……你杀了刘帅?你简直丧心病狂……”
那随行的刘肇基亲卫全身颤抖,他猛地抽出自己兵刃,就急步冲入堂内去。
眼前情形让他目眦欲裂,就见自家大帅躺在地上,胸前插着一柄利剑,鲜血正缓缓从他胸前身下流出。他扑上前去,扶起大帅刘肇基哭喊,却见他大睁着眼,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
他眼中有着愤怒与不解,眼睛望着,又似乎在眺望万里河山,哭喊声中,最后慢慢闭上眼睛,眼角带着一丝安详,似乎征战一生,就此睡去,魂归他最终要回去的地方。
那亲卫嚎啕大哭,他对着吴三桂哭喊道:“你干了什么啊,吴三桂你个畜牲,你杀了我家大帅!”
吴三桂满手的血,他脸上全无血色,他似乎踉跄不稳,只无力的靠在墙上。而蓟辽总督范志完、关门巡抚黎玉田两个文官大员只是爬在地上尖叫。唐通面如土色,缩在墙角一处发抖。
还有方光琛跌跌撞撞的行走不稳,他面如死灰,喃喃道:“失控了,失控了……”
事前的商议,最多只是软禁刘肇基等人,并不是杀戮,然眼前一切……
他痛苦的掩上了脸。
而这时嚎哭声阵阵,却是刘肇基在堂下的亲卫都冲进堂内,眼见大帅遇害身死,无不放声哭泣。
“我杀了你!”
这时先前那亲卫厉喝一声,他持着兵器,猛的朝吴三桂扑去。眼见他的长刀就要劈到吴三桂身上,猛然一杆长矛飞射过来,这亲卫一口鲜血喷出,却是被长矛射中,然后踉跄后退,跪倒地上。
他被长矛刺透了身体,一边吐着血,一边仍然痛苦的呜咽哭泣:“吴三桂,你在干什么?”
堂后埋伏的家丁密集冲了出来,一边冲刘肇基等人带来的亲卫砍杀,一边将吴三桂人等救之走,还有范志完等人,一样提了进来。
吴三桂到了堂后,他脚步踉跄,满头大汗,听前堂传来的喊杀声,还有若隐若现的嚎哭声,他脸色白得利害。他身旁还有全身颤抖,似乎脊梁骨被打断一般的范志完、方光琛、唐通等人。
他也不看他们,嘶声道:“传令下去,立刻接收关防,收编关城各部……”
……
下午,山海关外,欢喜岭,威远堡。
猛然从宁远方向来的数骑冲上欢喜岭,随后噶布什贤噶喇昂邦吴拜急急进入威远堡官厅,向厅内的清国皇帝多尔衮禀报消息。
多尔衮猛的站起来:“果真如此吗?”
吴拜说道:“正是,我大清兵要攻克义州时,城中兵民自.焚,无一人降我大清。”
他说道:“这里有攻打义州的杜度等人书信。”
多尔衮默默接过他献上的杜度、洛洛欢等人书信,他看了良久,咬牙道:“曹变蛟、王廷臣,他们就是死,也不肯降我大清?”
他大声咆哮:“三百年了,为何南朝还有如此多的忠臣良将,朱明何德何能,值得他们效忠?”
厅内各人静默一片,这时大学士宁完我出来强笑道:“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又言良禽择木而栖……”
多尔衮厉声喝道:“闭嘴!”
他严厉的道:“每朝皆有气数,我大清若有不忍之日,可有如此多的忠臣义士?”
宁完我噤若寒蝉,不敢再言。
多尔衮发作一会,颓然说道:“收殓他们的尸骨,为他们立庙祭祀。”
管礼部事的贝勒萨哈廉忙应了。
多尔衮沉闷坐了一会,终还是问管蛮子城的刑部承政高鸿中道:“吴三桂那边可有消息?”
高鸿中连忙出列,他正要说什么,这时忽然一个噶布什贤兵带个密探进来禀报什么。
多尔衮仔细听着,他脸色阴晴不定,良久,他哑然失笑道:“这个吴三桂,朕还真小看他了。”
……
约申时初,吴三桂带数十骑从东罗城奔出,随之还有原礼部尚书方一藻之子,他的好友方光琛。
吴三桂脸色灰白,他率骑直奔威远堡清军营垒,跪于多尔衮面前,请他立刻率军入关,然后挥军直取京师。
多尔衮当即赐坐赐茶,面谕关门为第一功,他表示,他非常赏识吴三桂,他愿将先帝之女建宁公主嫁给其子吴应熊,增强彼此的关系,并立时封他为大清国平西王。
吴三桂默默听着,也没有拒绝。
随后多尔衮又承诺严明军纪,他说道:“朕将与诸将誓约,并晓谕随征之各臣工:此次出师所以除暴救民,灭流寇以安天下。今入关西征,勿得杀害无辜、勿得抢掠财物、勿得焚毁庐舍,不如约者罪之!”
他又下令赏吴三桂玉带、蟒袍、貂裘、鞍马、玲珑撒袋、弓矢等物,最后他道:“朕决意西征剿灭流贼,然尔与流寇皆是汉人,战时以何为辨?恐致误杀,当薙发为辩!”
吴三桂呆了呆,最终还是道:“是。”
很快,他与身边的方光琛就被剃了头,二人摸着脑后的金钱鼠尾,无不是呆若木鸡。
随后多尔衮下令进关,此时山海关各关门大开,清军分三路入关,一路南水门,一路北水门,多尔衮亲率大军,从关中门东罗城进。
在吴三桂开门揖盗下,全副武装,浩浩荡荡的清军就这样轻松进入雄关,进入关内的土地。
他们人马如潮,前不见头,后不见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