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1章 挡住(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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凄厉的呼啸中,一颗几斤重的铁球重重砸在地上,激起老大的一团尘土。然后铁球再次飞起,劈头盖脸撞入一群身穿红色号衣的步卒中,所到之处血肉残肢横飞,在这方列阵的右营一个哨队吓得一哄而散。

代字营、南头塬等地塬面沟底布满了闯军右营兵马,这边处于远望沟南端,沟壑落差平缓,沟底宽阔,所以负责这边战事的右营制将军刘希尧在这里布置了大量的人马。

进攻开始时,沿甲十一号防线到十八号防线,每个防线刘希尧布置的进攻人数都达到万人,意图用人海战术堆死守护塬坡的明军。

进攻开始前明军并没有动静,刘希尧得以从容安排兵马,他沿着宽阔的沟底,布置了一个又一个军阵,当然饥兵在当,押阵监督的步卒在后。不料战事刚一开始,明军就猛轰沟底军阵,特别他们不理前方的饥兵,专打后方的步卒,让右营的闯军苦不堪言。

早在设立远望沟防线时,靖边军的炮官就测好了这边的高低位置,设在塬坡上的火炮依着单位轰打便是,准确度惊人。

佛狼机火炮的射速又是出名的快,炮弹呼啸中,雨点般的炮子落在各步卒军阵内,血肉横飞,断手断脚,每次炮弹落下,总会引起极大的骚动。还有大量的毒烟、灰弹过来,造成的混乱并不比实心炮弹差。

其实这边布置的火炮不算太多,塬上不过二十门大将军炮,二十门臼炮,还分散在各防线上。但这个时代火炮的威赫力太大了,能站着从容挨炮的军队,都是意志力非常坚定的精锐,显然闯军并不算意志坚定的军队。

所以就算塬上火炮实际并没有给右营闯军造成多大伤亡,但那种挨炮的恐惧却引起了很多军阵的骚动,每次炮弹落下,感觉会挨炮的闯军士卒总是撒丫子就跑,不论他是军官还是士兵。

流贼的人海战术之所以犀利,是因为有大量的老贼步卒在后方驱赶、监督、弹压裹胁来的饥民,让他们以血肉之躯消耗敌手的铳弹箭矢,消耗他们的有生力量,等到差不多时,再主力精锐上。

但此时在后方驱赶弹压的步卒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监督前方的饥兵?而那些饥兵大部分都是一辈子没见过战场的普通饥民百姓,就算战前因老贼的煽动威胁而激起一些血勇之气,但这股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往往只需一阵排枪,冲在前方的悍勇之人被打死打伤,他们立马又变回胆小怕事的小老百姓。

放在往时,这时伍中的老贼就要拼命弹压,驱赶他们向前,但此时后阵步卒自己都混乱一片,又如何监督?

因火炮缘故,攻打南沟的右营闯军还比别处更惨,毕竟鸟铳就算犀利,但也只能打前方的饥兵,后方监督的步卒大致是安全的。他们可以在后面惬意的驱赶弹压前方的饥民,但在这边,他们却要忍受饥兵所没有的待遇:挨炮!

炮弹呼啸的声音一波接一波,还有石灰毒雾弥漫,站在塬坡上右营制将军刘希尧看着下方战场,不由脸色铁青。

前方的饥兵被明军几轮排枪打成溃兵还好,但后方押阵的步卒也在火炮轰击下变成狼奔豕突,毫无组织的乌合之众,这是他忍受不了的。身为原左革五营将领,原想在这场战事好好表现自己,进攻前也精心组织,未想战斗一开始,这场自己寄于厚望的进攻就变成一场闹剧。

塬上,赵荣晟收回千里镜,下方人潮如蚁,流贼初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在炮火猛轰后,明显可看出处处混乱,不论甲十一到甲十八号哪个防线战场上。

这样的战果在赵荣晟意料之中,崇祯十三年他曾随军南征过,当时他还是个普通的枪兵,那时他就知道,要讨流贼,杀死前方多少饥民都没用,要打就打后方的步卒,甚至老营。

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潮,他传令道:“继续炮轰,猛打后方的步贼,传令各防线枪兵出战,给贼以重挫!”

“开炮!”

塬上的大将军炮继续发出凌厉的火焰,震耳欲聋的炮声中,浓浓的白烟汇合鸟铳激发的硝烟,笼罩了这一片的沟塬。

……

五月三日这天,举国关注的潼关战事于远望沟长达二十多里的防线上拉开帷幕。从空中看去,整个远望沟都被弥漫的烟雾笼罩,透过烟雾,若隐若现是下方如蚁的人海。

人海从塬上倾泻下沟,如洪水似要弥漫上塬,但他们被塬坡间各处防线劳劳挡住,汹涌的潮水被坚固的堤坝消弭。

就在远望沟这边闯军猛烈进攻,明军顽强抵抗的同时,两千多骑闯军马队从金陡关前出发,尝试可否窥探,甚至攻打潼关的东北两面。

此时闯军早控制牛头塬,从金陡关到东城门的五里天险却对他们如履平地,两千多骑马队奔驰在官道上,轰隆隆的蹄声有若奔雷。他们一直奔到远望沟前,过了沟不远就是麒麟山,因为城墙与东门楼就建在山上,所以这端的远望沟并没有设置矮墙防线。

二千闯骑在远望沟前略一停留,看前方城墙顺着山势蜿蜒,东面“迎恩门”在麒麟山上更若虎踞龙盘,坡下不远就是涛涛黄河之水。

领军的老营果毅将军有些犹豫,他曾在牛头塬上远远看过潼关东面情形,此时近距离观之,更觉得东门的险峻。

最后他一挥手,一哨总一咬牙,领一队兵五十骑奔出,他们冲下远望沟,顺着官道又奔上塬面沟顶。

上沟后他们分为两部分,一部分顺着官道奔向“迎恩门”前的“天险楼”箭楼。一部分往南,沿麒麟山下沟边缓坡小道,看能不能绕到潼关的南门去。

但他们刚奔下沟,城墙上就冒出密密的人头,他们刚一上沟靠近麒麟山,就听山上轰隆隆声响,大量的滚木擂石从城墙扔下。这边的高度连城墙与山坡算上超过十丈,滚木擂石顺着山坡滚落的力道难以想象,滚下时还激起大量的尘土碎石,就象泥石流一般。

轰隆隆声响中,就听人马惨叫嘶鸣不断,不时有闯骑被砸中带到,这么高的距离,这么强的力道,只要人马被滚木擂石砸到带到,就是筋断骨折,吐血身亡的下场。

特别往远望沟边绕道去南的那十几骑,因为沟旁山边道路狭窄,能闪避的空间极小,巨大的、雕琢成圆形的擂石从城墙山坡上冲下来时,直接就将他们砸进远望沟内。

那老营果毅将军就亲眼看到一骑被擂石砸中,就见他们人马直接腾空而起,惊叫着往边摔入沟内。那马匹在半空中还“律律”嘶叫着,那骑兵也凄厉的嚎叫,这边远望沟还又高又深,良久众人才听到人马落地的沉闷声音。

不单这骑,飞扬的尘土中,雨点般滚木擂石落下,就见绕道去南的那十几骑,一个接一个被砸入沟内,无一幸免,看得这方人马个个脸色大变,默然无语。

往东门去的那些闯骑也没好到哪去,官道挨着山边墙根而行,蜿蜒往上,一直到箭楼瓮城之前。对守军而言,这些顺着官道奔来的流贼都在他们的火力打击范围之内,甚至在滚木擂石的攻击范围之内。

如雨般的滚木擂石扔来,惨叫连连,一个接一个闯骑被砸中,余下的看到头顶尘土飞扬,密集的滚木或擂石不断呼啸而来,他们或是慌忙拔马回跑,甚至慌不择路,冲下官道边的陡峭山坡,往黄河岸边冲去。

那老营果毅将军脸色铁青看着,这次窥探损失惨重,转眼他就损失了三十几骑,不比饥民,这种骑兵每死一个,都足以让老营上下心疼无比。

收回残兵,老营果毅将军环顾左右,每个军官都是避开他的眼睛,事实很明显,这种地形试探毫无意义,他们可不想白白送死。

再听远处官道传来伤兵们的嚎叫呻吟声,凄惨无比,让人听了心烦意乱,众人只当没听到,他们可不敢提议去救,否则说不定就将自己折进去。

那老营果毅将军想起自己的军令,最后心一横,又点了一个部总,让他领两队兵从坡下黄河岸边走,看能否窥探北水关、北关情形防务,甚至看能不能绕到西门去。

那部总暗叫倒霉,他张了张嘴,有心反对,但看这果毅将军森寒的目光,却也不敢违抗命令。

方才情形他也看个正着,所以领两队兵出发后,刚顺官道冲下远望沟,一上沟,他立时领众骑离开官道,尽量往黄河岸边走。

这边黄河岸地倒也宽阔,只不过到麒麟山与黄河水相夹之处时,这边能走的河摊地不过数十步,就算他们尽量沿着河水边走,但这部总领着众骑刚一靠近,城墙山坡上如雨般的滚木擂石落来,还是有数骑惨叫着被砸翻在地。

同时那方的箭楼城墙如雨般箭矢射来,还有爆豆般的火铳声响起,那老营果毅将军看得很清楚,这瞬间那部总就损失了三成的人马。

然后那部总率余下的骑兵冲入拐角,消失不见,那老营果毅将军焦急等待着,他听那方排铳阵阵,还夹着火炮的声音。

良久过后,忽然麒麟山与黄河相夹之处又传来爆豆般的火铳声响,然后一骑浴血冲出,拼命往己方阵线逃来。但没逃几步,马上骑士就滚落在地,那马匹也双脚一软,“律律”的嘶鸣起来。

那老营果毅将军脸色阴沉无比,全军覆没,这轮的试探竟比第一轮还惨。

他有些明白为何历来攻打潼关,总要从远望沟、禁沟处进攻,此次闯王攻打潼关,主力也是放在远望沟陶家庄的南段处,就东北面这种地形,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光用滚木擂石就能让人寸步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