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6章 腰斩(2 / 2)

临近午时,从镇的西路忽然驰来一辆马车,车辆朴实,似乎随处都可以看到,特别马车的前帘与窗帘,更挂着极为厚实的布挡,几个精干的随从护在车旁,目光似乎颇为警惕的扫射四周。

街上人流众多,各样的避轿声,马蹄声,唱喏声嘈嘈杂杂,所以马车进镇后,所行就极为缓慢,鲍承先挑起窗帘一角,看了看马车外,叹了口气,又放下了窗帘。

他想着自己心事,自己奉皇帝之令前来南朝,除议和外,又肩负一系列重任。然快一年过去了,事情却没有任何进展,除搞一些阴谋诡计,煽风点火之事外,自己一行人,似乎就没有任何作用。

皇帝也因此对他失去了耐心,将他召令回国。

他盘算自己得失,也不知此次回国,等待自己是凶还是吉。唉,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从天启年间投降后金起,他就知道,自己必须一条黑走到底了。

而且最近他还隐隐觉得有些不妙,特别在他因蓟镇之事,散布“新军乃大明祸害”的谣言后,总感觉周边有人在暗暗窥探自己。常年做着细作间谍之事,让鲍承先不祥预感极为灵验,他知道,自己被宣府镇的情报司盯上了。

他们是比锦衣卫还凶残的存在,可不管你否是一国使者都敢动手,可能在京城之内,他们还要顾及大明的脸面,出了城,就不管你是天王还是老子了。

所以为安全回国,鲍承先做了几手准备,一道诱饵车马大张旗鼓从东直门出发,吸引有心人注意,自己则悄悄的取道朝阳门,意图到天津去,然后渡海回到辽东。

然不知为何,他心中不安的感觉反更加浓厚,随后又自嘲自己老了,自己的安排是没有问题的。

一路他想着自己心事,马车内有着精细火炉,使车内极为温暖,不过一掀起车帘,深入骨髓的寒风立时钻进来,让他赶紧将车帘放下,更悲哀自己的衰老,往日鞍马劳顿也没有这样怕冷。

小镇店肆林立,到处张灯结彩,街上行人众多,马车走在街上,有若龟行,好在很快行上一道石桥,桥上行人颇为稀少,马车速度会快了些。

这时一对中年夫妇正谈笑着从桥那边走了过来,男子略胖,打扮有若员外,女子也是富太太形象,手上提着一个花灯,兴奋的与丈夫说着什么,他们身旁,似乎一些长随家人。

他们一路过来,离马车越近,不过看他们样子,马车旁护卫都没有在意,也就是普通南蛮富商与他们随从罢了。然就在这时,鬼差神使的,鲍承先又忍不住挑开窗帘,随后看到这行人,他目光一缩。

几十年的细作生涯,让鲍承先本能觉得不对,特别那个女子,已到中年,哪还如少女小孩一般提个花灯?而且他还敏锐的发现,那女子似乎作个动作,然后花灯后好象有个引线,就滋滋的冒着火花。

“是万人敌……”

鲍承先惊恐万状,他出口欲叫,就想提醒马车旁的护卫。

也就在这时,异变突生,就见那些长随近了来,他们一掀外衣,从腰间抽出来的,尽皆是手铳,然后冲马车周边那些鲍承先护卫就扣动板机。

“砰砰砰砰”一道道浓厚的火光与白烟喷出,接连不断的铳响中,惨叫声声,那些护卫个个措手不及下,从身上冒出一团团血花,他们大叫着往后摔倒出去,甚至有人中弹同时,还被铳弹震得口鼻流血的。

这下兔起鹘落,惊变之快,这些人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是有人抽出暗藏的短刃,他们速度也比不过铳弹,转眼间一个个护卫,就被击倒血泊之中。

而那女子也敏捷的冲上上来,一掀鲍承先马车前帘,就将手上花灯状万人敌扔了进去,然后这些人一齐卧倒。

此时鲍承先刚抓起身旁一杆手铳,见一物扔进来,啊的一声大叫,轰然一声巨响,石桥两边街上行人齐齐一惊,皆是恐惧询问发生何种事情,更有人惊恐奔走,呼儿唤女起来。

而在这方,一随从样子大汉快速爬起来,他抢上一步掀开残破的马车,从内中扯出血肉模糊,晕晕沉沉的鲍承先,看他口鼻趟着血,然似乎还没断气样子,他对那员外打扮之人道:“何爷,这二鞑子还没有死。”

那员外打扮之人正是往日营救队的何建,这方大汉人等,却是除奸队的崔奇人等,何建低喝道:“没死正好,将他带走……”

立时一行人干净利落的收拾,有人负责将鲍承先背到桥下的一辆马车内,有人负责在这些鞑子护卫心口上再捅一刀,防止他们死得不彻底,似乎只是几息之内,他们就消失一空,等小镇上有人壮着胆子走到石桥上,看到的……

晕晕沉沉,阵阵剧痛中,鲍承先终于醒来,发现自己五花大绑,却是在一处不知名的屋子里,看这荒废的样子,似乎是某个荒废的村落,鲍承先一颗心直沉下去,自己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全身上下火辣辣的,那颗万人敌让他受创不小,他摇摇晕沉的脑袋,努力看清周边的景色,一把大型铡刀摆在眼前,触目惊心,然后又是他在桥上看到的那些人,个个目光森森,让鲍承先毛骨悚然。

他心头涌起无比的寒意,似乎看到自己将要面对的下场,他恨当时自己为什么不死,不过求活的本能,却让他焦急想做什么。

他呜呜叫了一阵,终于声音清楚了些:“本官乃大清国内秘书院大学士……大清国吏部右参议,奉北朝皇帝之令出使南朝……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你等,你等……”

“大清国内秘书院大学士?”

有人嘿嘿一笑,却是崔奇走上前来,一记耳光,重重抽在鲍承先的右脸上,啪的一声极为响亮,打得鲍承先身子都翻个转,然后滚倒在地,口鼻流血中染上尘土,灰头土脸的,连几颗牙齿都松动掉落下来。

“大学士个屁,什么秘书院大学士、吏部右参议,还不是鞑子的狗?……一条狗而以,也敢在老子等面前摆架子?”

鲍承先呜呜在地上爬动挣扎着,何建冷冷看着他,眼中没有丝毫怜悯。

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卷筒,从内中取出一纸文念道:“今有國贼鲍承先,经查原为山西应州人,曾历开原路新勇营副将,于天启二年无视国恩,降事奴贼,此后助桀为虐,罪行种种……”

他不紧不慢念着,鲍承先心中涌起绝望,他知道等待自己是什么,他想咬舌自尽,然崔奇看出他的心思,一把上来,将他的下巴给卸了,让鲍承先只能眼睁睁听着。

“……鲍贼罪大恶极,罪无可恕,奉皇明永宁侯斗,征虏大将军之令,今将鲍承先诛之正法,施腰斩之刑,以正我国纪国威!”

鲍承先面色狰狞恐惧万分,他疯狂挣扎着,不过任何挣扎都无用,只得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到铡刀下,伏在冰冷的砧板上,而且他下巴被卸了,只能发出不成声的尖叫。

然后在何建一挥手时,雪亮的铡刀铡下,将他一刀两断,那一瞬间,鲍承先的灵魂似乎都在尖叫,在痛苦的呼嚎。

在他被腰斩后瞬间,崔奇又将他的下巴给扶正,然后众人就听鲍承先发出的嚎叫声惊天动地,那声音凄厉难言,似乎他正经受的,是世界上最难忍受的痛楚。

而这种痛楚,鲍承先一直享受了一个时辰,至于这过程他是什么想法,是不是后悔,都无关紧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