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王斗静立时,督标营几个军将同样肃立在旁,他们以杨国栋为首,人人披麻带孝,向每一个进来祭拜上香的人还礼。王斗走出灵堂,脚步声响起,一个人跟了出来,低声道:“将军请留步。”
王斗回过身去,却是督标营的千总杨国栋,他眼睛通红,神情憔悴。
自卢象升战死后,他每日痛哭,壮实的身子都消瘦不少。历史上卢象升战死后,杨国栋书写塘报,禀明巨鹿之战事实。杨嗣昌要他更改,杨国栋坚决不改一字,最后被杨嗣昌找机会除去,倒是个忠义双全的人物。
王斗对杨国栋也颇为敬重,道:“原来是杨千总,不知有何要事?”
杨国栋走上前来,对王斗深施一礼:“将军,您千里来援,不惜身陷死地,忠义之心,末将感佩无己。末将己与营中兄弟商议过,等督臣身后事了,末将便与营中兄弟前往保安州,还望将军收容。”
王斗大喜,亲手扶起杨国栋:“有劳杨千总投效,我王斗必定善待你等。”
……
与杨国栋约定后,王斗又前往韩仲与杨通的灵堂前上香,望着二人的棺木,往事一幕一幕出现在自己眼前。
他静立良久,又前往看望军中大小伤员,此战舜乡军轻重伤员七百多人。不过从巨鹿到赞皇,先后又有两百多人死去。余下的人伤情稳定下来,有望痊愈。
不过王斗不敢怠慢,还是让这些人留在赞皇安心养伤,此时便安顿在徐乐寨之内。杨国柱与虎大威等军中受伤将士,同样如此。许月娥己经向王斗等人保证,就算宣大军离去后,一样会安排各寨妇孺,好生照料这些人等。
谢一科与钟调阳负伤后,一样留在寨中养伤,此时位于同一个屋内。二人己经知道王斗要领军攻打涿州的消息,谢一科道:“姐夫,我要随你前往。”
钟调阳也道:“将军,末将伤势无碍,可以随军前往。”
王斗摇头:“一科,表兄,你们的伤情不可长途劳顿。我己经失去了韩兄弟与杨兄弟,不想再失去你们。安心留此养伤,等伤势痊愈后,再率兄弟们回转保安州。”
二人还要说什么,王斗眉头一皱,喝道:“你二人敢不听命?”
二人只得唯唯领命。
王斗出了屋来,站在寨墙上眺望,寒风凛冽刺骨,王斗凝神不动,只往河流下游看去。那边密密麻麻都是军中营帐,夕阳日落,各营腾起袅袅炊烟,一片嘈杂。
往河流上游看去,那边鸡犬相闻,河的两边,皆是村落寨子,却是许月娥收容的各地村民流民。王斗看得出神,这时听到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将军。”
王斗回过头去,却是许月娥看着自己,她站在那里,仍是披着皮甲,系着披风大氅,寒风不时吹起她的发丝。见王斗看来,她下意识地低下头,随后又抬头看向王斗:“将军明日要走?”
王斗点了点头:“许娘子,这些时日,多劳你的盛情款待。”
他看着许月娥的俏脸,这张脸坚毅许多,风情更盛,双目也更为锐利,从她目光中,王斗可以感觉她内心的桀骜不驯。不过接触到自己目光时,仍不由自主的躲闪,显是自己在她心中积威仍重。
王斗沉思良久,道:“你我曾为一庄乡邻,也曾同一个军堡共事,王某临行时有几句话与你说。”
许月娥道:“将军请讲。”
王斗道:“我知你心思大,你所做所为我不想过问,不过有两点你须谨记。一,不可投奴,二,不可降李闯诸贼,否则我王斗必取你项上人头。”
许月娥全身一颤,趴伏在地:“月娥记住了。”
王斗凝视她良久,手缓缓抬起:“许娘子请起。”
许月娥对王斗叩了几个头,抬头看向王斗,神情坚定:“此次将军出战,月娥愿领军在侧,随之杀奴。”
王斗眉头一皱:“谁跟你说这个消息的?”
许月娥道:“是义父?”
王斗道:“哪个义父?”
许月娥语气中有一丝骄傲:“宣府镇总兵官,杨.军门。”
王斗大吃一惊,回头却见杨国柱与虎大威站在自己身旁不远,王斗忙过去拜见。
杨国柱让王斗免礼,然后看向许月娥,脸上满是欣慰:“许娘子她巾帼不让须眉,本军门深为赞赏。她有意招安,本军门心生爱才之心,便认她为义女。”
他对王斗道:“国勤,我知月娥曾是你堡中之人,对你颇为敬畏……嗯,你不可亏待于她。”
王斗呆了一呆,转头看向许月娥,她己是站起身来,静静看着墙外。她背对众人,看不清她脸上神情,余见她被寒风鼓到极点的披风大氅,还有被风吹拂得零乱的秀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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