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叶释寒是浩然派的行刑狱长,是正道的力量,而正道被魔道那种战术打得不甚疲劳,的确并不光彩。
陈南斟酌再三才将事情说得平淡无奇,并未展现出当时魔道追着正道击打的激励画面。
叶释寒面上倒是并无波动。
不说叶释寒,顾长月三人也都并无尴尬之色。
正魔之战,输便是输,被追杀便是被追杀,若能活到最后,何须在意这些小节?
沉曦像是没有注意到陈南的隐晦,直截了当地道:“雀兽力量薄弱,便以积少成多的方式啄食,如此不仅在现象丛生的环境下保全自己,还能壮大自己,我正道虽与魔道势不两立,但魔道的法子可行,我们自然可以学习。”
意思正是借鉴麻雀战术,出其不意。
陈柬惜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黑漆漆的眸子里忽地一闪,拊掌连叹:“妙,妙,妙,真他娘的妙……”
仿佛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激动的事情要宣布,她抬手取下头盔,甩了甩高高束起的长发,然后大步朝石堡里头走去。
顾长月这才注意到,她的模样与陈南有三分相似,与陈柬洛则有七分相像,大眼睛,小鼻梁,但相比之下,显得更加温婉可人,即便一身蓝鳞盔甲着身,眉宇间却也没有丝毫锐利的英气,不过尽管如此,她的动作倒是干净利落,毫不矫揉造作,一看便是个爽利大气的女子。
她大步走开,到了城楼石堡前,又停下来,冲几人大声喊道:“很不错,反攻。”
弯了弯腰,走进石堡。
她是主帅,她的决定必然影响整个军队的推进。
而三日之后,陈柬惜将年事已高的老人和未曾结丹的小孩都留在营地,并命令伤重未愈的凌副将及胖胖的雁副将留下守城,便带着剩下的一万二千人朝碧城进发。
为了赶在翼族援军之前到达碧城,并先拿下碧城,做好充分准备等待翼族援军,水族军全数化足为尾,恢复水族特征,在水中畅游,速度极快。
顾长月等人则是贴着海面,御器飞行,沿途当中,若是遇见飞出碧城范围的翼族飞天鹫或者翼族军,便立刻击落,继而继续前行,不耽搁片刻。
由此,清晨出发,到次日寅时便已抵达碧城边境。
浓郁的血腥味和*气息迎面扑来。
顾长月听木纾说过,碧城边境是翼族的屠宰场,水族男女老少,无辜百姓,就在这里,一个一个被杀死。
翼族杀了人也不处理尸体,便任由它们漂浮在水上,时间一久,腥臭难闻。
再向前一点,天光未曾亮开,模模糊糊间,只见远处立了一排人影。
没有灵力,没有杀意,倒是让人微微一怔。
听水中陈南喊了声且慢,急速推行的军队停了下来。
由于距离甚远,再加上天色朦胧,以顾长月的目的竟也看不清楚是何许人也。
片刻之后,陈柬惜化尾为足,踩着灵宠鳝嗜巨大的背脊从水中站起来。
她仿佛知道那些是什么人,嘴唇有些哆嗦,随即也不说话,驱使着鳝嗜朝着那一排人影快速靠近。
其后水族军也哗啦啦地跟上。
顾长月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御着法器靠近。
待抵达之时,那些人影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三十来根竖直的木桩子,而水族军都已经化尾为足,整整齐齐地立在自己的法宝上头,踩在水面,盯着前方,面色沉重。
陈南缓缓合上双眼,然后又睁开,眼眶发红。
顺着水族军的目光望去,却见鳝嗜宽大的背脊上,整整齐齐地躺着三十多个半岁至四五岁大小的水族小孩。
他们已经死了,尸体还没有腐烂,更不肿胀,相反干瘪瘪的,皮肤上翻起不少黑色的鳞片,嘴巴也张得大大的,舌头焦黑卷曲。
他们早就没了呼吸,脸颊上却还留着两行清晰触目的黄色泪痕。
显而易见,这些孩子是被绑在木桩上头,任太阳暴晒致死。
这些孩子什么都还不懂,或许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遭受这些痛苦,但死前,他们一定在哭,在呼喊,在求救。
才四五岁啊,最小的也就半岁而已。
顾长月御着红菱法器站在半空,深呼吸一口,心中不可谓不震撼。
同时,她听到木纾和沉曦的抽气声。
虎毒尚且不食子,饶是魔道也很少打小孩子的主意,除非修炼极邪的功法,翼族此举,连畜生不如。
陈柬惜的声音低低地响起:“水族的孩子离不开水,也怕太阳,我小时候贪玩浮出水面,才被太阳晃了一下,全身皮肤就像火灼一样疼,伤口碰都不能碰,从此以后我很怕太阳,怕极了,这些孩子,被晒在这里,到底有多难受?是我来晚了,是我来晚了……”
她背对着所有人,没人看清楚她的表情,只看到她的双手紧握成全,指甲似乎划破了掌心,指缝里渗出殷红的鲜血。
席大副将担忧地开口,语气涩涩地,唤道:“将军。”
陈柬惜点了点头,蓦地站起来,也不回头看众人,冷测测地道:“这批翼族军外族就不要插手了,我们水族人要亲自处理,众将士,随老子杀进碧城,把那帮畜生王八蛋给老子碎尸万段,他们在我水族领土上比试杀人,好啊,以牙还牙,杀,杀,杀。”
众人杀气腾腾地喊道:“是,将军。”
随即,一阵法宝的呼啸,无数光芒闪烁,哗啦啦地便越过漂浮着尸体的海面,冲向碧城。
顾长月等人自不停留,赶紧跟在后头。
不消片刻,碧城黑色的城墙便落入视线当中。
水族虽生活水中,四周却也要修筑城墙,上头贴了符篆,四周拉开阵法,是为了防御翼族,不过现下反倒是翼族占领了这个城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