怔了怔,很快反应过来,“你意思那人是这里查案的刑警?那应该没什么事吧。”
他低眸看着我的眼睛:“恐惧,是人类对外在危险最直观的反应。在我靠近你时,眼底还残余了惧意,假如不是对我,那只可能是在我进来前一刻曾有危险被你感知。而你刚说在画影时有种气息侵入令你觉毛孔喷张起寒意,知道那是什么吗?”
我摇头,他微眯起眼,低低的声:“杀气。”
全身而僵,那个人想杀我?!“为什么?”我怎么会成为被杀对象?
高城的目光敛向我手中拿的画纸,我心中一震:“因为这幅画?”随而连连摇头,“不不,不可能,假如那个进来的人如你所说是刑警,怎么会对我起杀念?你一定是搞错了。或者,会不会有谁藏在暗处?”
高城抿起唇角:“杀气并不代表就一定起杀念,有一种人在屏神欲图达到某种目的时,杀气自然而随。也或者,对方让你感受到的杀气,是他想要传达的警告。至于你说的有别人藏在暗处这种事根本就不可能,整个房子四周都被警戒围绕,我在你提问到返转回上短短不过几分钟,对方根本不可能有离开的时间,假如仍潜藏某处,那么我只能说那是个傻子。”
这时张继行色匆匆地快步走来,我才想起刚才出来就没见到他,临近就见他面色肃冷着道:“地毯式搜索了,房屋内没任何可疑份子,房屋周边也没可疑痕迹。到底怎么回事?”
高城募的笑了起来,眸光熠熠:“张队,看来你得先肃清部下了。”
张继脸色骤变沉,“高sir,我不明白你意思。”高城却冷讪:“把你的人都叫来问话吧。”张继不动,眼中已有怒色。我看这情形又要剑拔弩张起来,连忙去拉高城衣角:“算了,我又没事。”他低下眼帘看了我一眼,再抬眼时却嘲意更浓:“假如我徒弟在帮忙你们破案的同时受到生命威胁,却不得正视,我会立即终止与贵警署的合作关系。”
张继寒凉的视线转向了我,他问:“发生了什么事?”
我在他逼视下,微带慑缩地将在地下室的事又复述了一遍。张继的面色是越见寒沉了,等他再转首看向高城时,我的心都提了起来,却听他语调低了半度:“这样传讯就不怕打草惊蛇?”
当是让我刮目相看,一直觉得张继这人铁面冰冷,有着极端的固执,即使之前看似对高城信服了,那也只是因为他有那个“猎豹”之名,而在实际行动上,仍旧偏执地固守自己办案方式,并不完全买高城的账,至多也就表面听从。
哪曾想在这件事上,他如此快速地就改变了偏执,并从事情本身为出发点考虑。
连我都能看出高城看他的目光中流露了浅浅的欣赏,嘴角的嘲讽弧度也敛去,眸光一闪,凝定某处淡声道:“要的就是打草惊蛇。”
不出十分钟,几乎在场所有刑警都集聚在一块了。由张继冷脸而询:“在地下室清场后,谁最后一个离开?”众人视线落向某处,张继寒声说:“除去高sir。”
大约过去半分钟,一位矮个子的刑警站了出来:“好像是我走在了最后。”
张继沉目盯住他:“出来后你负责哪一块?”
刑警老实回答:“我与阿丘负责二楼靠东房间搜查。”这时他身旁站出另一名刑警,微窘地挠了挠头:“头,是哦,刚才我跟矮冬在二楼东侧那间屋子搜查证据。”
张继并没再继续追问,让每个刑警相继汇报搜找证据的结果,核实到最后,室内一共九名刑警,分为楼上五人,楼下四人,各自两两成队负责一处密集搜找证据。由于之前高城提出了地下室清场,就没人再靠近入口处,而高城则与法医陈站在楼梯另一侧角处交流那边的尸检报告,从而在那段时间里出现了视角盲区。
这些是我在听完刑警们的相干汇报总结后得到的讯息。原本对为我如此劳师动众觉得有些歉疚,但看高城从头至尾面无表情地站在身侧,目光看似轻描淡写落在每个刑警脸上,实则眸内暗藏精光,将他们出列时说话的各种行为细节都纳入眼底,心内也不免紧张起来,难道……那个人真的就在这些人之列?
张继并未挑明话头,在众人汇报完后就下令大家该采集证据的继续。等人散开后,他回眸看向高城,“有答案吗?”高城不答反问:“你的看法呢?”
张继惯常的肃色却口吻沉定地道:“我相信自己的部下。”
高城浅笑了下,“那你还让他们来交代那段时间的行踪?”
“因为我尊重你的专业素养。”张继顿了顿后又道:“高sir,在行为逻辑解密上,我们确实都不如你,但我们做刑侦的,讲究一切以证据说话。一些凭空想象的行为推理,最好还是建立在证据之上才更为让人信服。”说完他就转身,但又顿住步,“另外,他们于你而言可能只是不起眼的小角色,于我而言,都是兄弟。”
张继走向地下室入口,很快身影隐没其下。我回转视线去看高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般对他说话,甚至于连分局局长对他都是恭恭敬敬,却被张继可以说是冷言驳斥了一通。但张继的态度并没挑衅之意,纯属就事论事,他是在维护自己的部下。
我忐忑地小声问:“你生气了?”
高城挑起眉梢,“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很想点头说是,但念及他刚刚碰了个冷丁子,以防火烧到我身上,还是选择闭嘴沉默。
默了有半分钟,才听到高城转移了话题在问:“墙上那画还原的如何?”
经他提醒我才猛然想起这事,立即小跑到他身边把画纸摊开,吞咽了口口水才道:“你看,我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细览过后抬眼,眸色深幽,“果然如此。”
我惊异地问:“你早有答案了?可为什么会是童子琪?”
第80章 概率问题
当我闭上眼再次学习用画影的方式来勾勒脑中呈现的影像,原本我是专注在墙上的画,对那模糊的背影有意转移开心神,可没想到最终呈现在画纸上的,竟然与我前次山崖的画诡异的雷同,似浓又淡的阴影之内依稀的背影,童子琪的背影。
唯有两点不同:一个是坐一个是站,一个是独臂一个是双臂健全。更诡异的是,在她的头顶上方,我无意识下同样画了一双眼睛。
这双眼要比之前那双更邪恶,微弯的眼角似带着淋漓的笑意。就像是……窥看着这一切,看着每一步都按照它的计划在进行着,而在局内的人,根本对它无从可知。
高城突然指了画上某处,“这里是什么?”他指的正是背影在刮去的图案,我蹙起眉一时间答不上来,闭上眼后的画影全屏的是感觉,尤其尽管我想敛正心神复原墙上的画,但无意识里侧重点仍然在女人的背影上,所以使得那墙上的图案变得只显轮廓,加上被人影遮挡,就越加难以辨认了。
在这上面我不能依赖高城能看出什么来,尤其这画还是我自己画的,沉闭了下眼,不太确定地说:“感觉像是前后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站在后面,你看这处,好像前面坐的那人向旁伸着手臂,后面那人扶着他胳膊与肩胛处。”
突的我顿住,假如这个被人影遮挡的人是面朝外,那伸在旁的就是左臂!假如是面朝内,位置就相反,一道灵光闪过,我明白了!
而这时耳旁也传来高城的低喃:“刮骨疗伤。”
“你也看出来了?”我惊异而问。他抬起眼皮,“知道关羽是哪只手受伤吗?”我沉念想了下,指向自己右臂:“是这只。”那个典故我有看过,印象深的是那副配图,华佗站在关羽身后,附在他的右臂上为其刮骨疗毒,而关羽却仍谈笑风生。
我指着那模糊的人影形状说:“这是华佗。”又移往被女人身影遮挡处,“这是关羽。”心头疑惑不已:“为什么要在墙上画这么一幅画?”即便是喜欢古画,也该是山水画之类,怎么会画了这样一幅怪异的图案?
正当我纳疑时,耳旁传来高城的否定:“不是华佗。”
“啊?”我微愕,“怎么又不是华佗了?你不也说这是‘刮骨疗毒’图吗?”
“图是对的,但这个人不是华佗。绝大多数人都是受了罗贯中的误导,将华佗为关于刮骨疗毒的典故夸大化,但事实历史上的华佗并未给关公治过箭伤,二人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因为华佗死于建安13年,而关羽中毒箭则是建安24年的事,其间相隔11年,死人焉能医活人?关羽确曾中毒刮骨,但那位医生姓名不详。”他说到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眼藏精锐眸光:“这幅图的立意已经出来了。”
我仍觉茫然,立意在哪?
高城并没卖关子,沉静地看着我:“不是你画影失败,而是这幅图本来就只有一个轮廓。作画的人熟知这典故,医生可以不是华佗,关羽受伤的也可以不是右臂。它的重点不在人,而在疗!古有刮骨疗毒法,今就有断臂接续法,关键点又回到姜宏修这了。”
隐约明白了他意思,臆测地问:“你是说有人效法古医,想帮姜宏修接断臂?”可我刚提问完,他却又摇头自行否决了:“不对,这里面有矛盾。”随而微蹙起眉,沉定若思。
难得见他似碰到了难题,我也不扰他了,视线再回画上。感觉有些汗颜,他这个不懂画的人,全靠细节敏锐度,居然比我还更能看透画意。假如他曾经学过画,那现在的造诣肯定不凡,但转念又想,以他性格不可能沉得下心来安静作画,故而这个假设不可能会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