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出别墅时天已尽黑,徐江伦悄悄拉了我问:“夏竹,高sir这是已经判断那杜向远是凶手了?”我睇了眼走在最前的颀长身影,也是理不清头绪,可隐隐又觉得不是那回事。徐江伦见我不答,又悄声问:“刚才你是与高sir在车上就说好了要来别墅情景重现的吗?你演得好逼真哦,表情什么的都抓得好准。”
“全靠他带。”我敷衍了答,自己那神叨的幻影错觉说出来很难令人信服。徐江伦很是羡慕地看我:“要是我也能跟着高sir学习多好啊。”
我拍拍他的肩膀,颇为语重心长地说:“相信我,那绝对不是好事。”
车开了一段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车内气压颇低,我侧头看了眼落在沉黑里的身影,小声询问:“饿了?”通常这人没吃饱、没睡好,脾气都会变得很坏。
“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是猪吗?”
......明显的炮筒子,我索性往旁挪移了些,离远一点保险。可刚挪,他就欺身靠过来,伸手把我肩膀一揽,又拉回到原位,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应该如此才对。”
我想了一路,最后归结于他还沉浸在案中推理,一般人理解不了。只是,那揽在我肩上的手,他似乎忘了收回去了。车子停下时,高城没打算下车,一脸困懒地吩咐:“让他们把车开回小区。”就在这时,张继走过来敲了敲车窗,刻板地说:“杜向远提了个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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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
我不安地坐在长桌一侧,身旁是铁面刑警张继,对面是杜向远。刚刚张继说杜向远提要求受审时我能在现场。当时我下意识地去看身旁的高城,而他却道:“看我干什么?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拒绝。”却在我真的迈脚下车后,一声低冷传来:“开车。”
于是此刻我坐在这里,杜向远定定地看着我,眸光疑似沉痛。很清楚,他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于秀萍。隐约明白了一些事,我不安的情绪渐渐散去,坦然地承受那目光。
静默片刻后,终于张继公事公办地开口:“可以开始了吗?”
杜向远嘴角牵起惨然的苦笑,声音空洞:“开始吧。”
......
走出警局时,夜已黑沉,谢绝了徐江伦欲送我回去,相信今晚警局也不平静,会忙碌到很晚,案子终于可以收尾了。站在路边等车倒不担心安全问题,相信没什么傻子会在警局门前犯事,只是那夜风很凉,吹在身上寒栗,我把领子竖起遮住脖子。
心思正要偏离了去,“真丑!”暗处突然传来一声冷嗤,把我吓了一大跳。
第35章 审判者的角度
若非听出来声熟悉,可能会惊叫出来,对着黑暗诧异地询问:“你不是走了吗?”
从漆黑中走出,轮廓立显,站到跟前时刚好挡住了风,只是他的脸背在路灯光下,看不太清神色。“应验的感觉如何?”
心中一惊,脱口而问:“你怎么知道?”
“浅白的心思都写在你脸上,一点挑战难度都没有。以后别问我这么低级的问题。”
有吗?自问虽不是什么心机深沉之人,但也没他说得那么白吧。
等打车回到公寓时已将近九点,一走出电梯高城就道:“过来吃东西。”我一愣,这时才留意到他好似换了一件外套。发现我没跟上,他回转过身黑眸沉定,“需要我过来请你吗?”
当我看到桌上已经凉了的两盘菜时,有些形容不出来是啥心情。受宠若惊?不至于,就是懵懂懂的,迟疑了半响,对那进门后就坐在轮椅里脸色不善的人问:“是特意做给我吃的吗?”高城还在瞪着桌上两盘菜,答非所问:“已经冷了。”
“天气凉,冷了正常,去锅里热一下就好。”
“那会失去食物的美味,与你的黑暗料理还有什么区别?”
“......”终于明白他的心态,来显摆的。
因为“很不巧”的,他做得这两样菜是:糖醋排骨与清蒸鲈鱼。拿他的话说,叫有对比性,在他臭着脸的坚持下,我不得不举筷夹起已经起冻的排骨送进嘴里。咀嚼之后给与中肯的评价:“除了是冷的外,味道ok。”
高城总算缓了神色滚动轮椅进厨房了,很快人又出来,手上拿了碗筷。我说:“已经有了。”他却慢条斯理坐到桌前,再慢条斯理地夹了一块鱼肚上的肉,送至嘴边时淡淡道:“有任何问题都不要在我饥肠辘辘时提。”
在沉寂无声的餐后,终于提问时刻开始。
只是高城却只给我三个提问机会,因为他困了。我在心中筹思了下,先问了觉得很关键的一个疑惑:“你是怎么判断杜向远有问题的?”
他蓦然而笑,“怎么?觉得他斯文面相好,心理上偏袒他了?”
我蹙起眉,与杜向远素不相识,谈何偏袒?就是......搜索了脑中的形容词,最终只能无奈地承认,确实自己受到表面症像的影响,先入为主地认为这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这算不算是主观感性超越客观理性?
再看高城一脸了然的神色,也知晓自己这番心理活动瞒不过他,只能勉强点了下头。得来他鄙夷地冷哼,却听他状似漫不经心地低缓而道:“站在审判者的角度,必须有这个觉悟:眼中看到的人与物全是死的。”
呃......有这么比喻的吗?
“透过现象看本质,他们所有的行为、语言,都不过是外在的表相。首先就拿不在场证明来说,杜向远以为有车辆监控证明,就可排除他的嫌疑,殊不知......”
“殊不知什么?”我下意识地追问。
高城轻瞥了我一眼,“车子也是他最大的破绽。”
第36章 反证逻辑
这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何车子又是杜向远最大的破绽了呢?警方不是已经通过路段的监控设备搜查到他车辆出入记录,将他排除在嫌疑之外了吗?
而高城却道:“你们都没认清重点。两处案发现场都没有可疑车辆出现,我推断的是两种概率较大的可能性,但却非绝对。恰恰这个杜向远,满足了概率之外的另一种可能,假如他的证词是人与车辆都没离开本市,还比较让人信服一些。这就是反证逻辑学。”
我略懂了他意思,三位证人的证词虽各异,但同时满足在案发当下没有车辆这一点,于是无论你的证词有多精彩,都排除不了嫌疑。
“那后来你又是怎么进一步确认的呢?”相信光凭这一点,高城不会将杜向远锁定。
“概率排除法。”
我不甚明白,眼犯狐疑。高城难得耐心地解释:“三个人,排除了两个,剩下那一个就是几率最高的。第一次审讯时,秦亚丽目光躲闪,马涛镇定,这些都与他们自身素养息息相关;相比之下,杜向远的反应最有趣,克制、压抑、悲痛,这些矛盾的情绪在一张皮相下同时呈现,通常此类人才是最有心理特征的。”
听到这处,我在心中轻叹,只能说杜向远运气不好,遇上了高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