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凯站在原地,看向何嫣羞红尴尬的脸,似乎有些不满,他是想护着何嫣,但是一时间又找不出袒护的理由,只好招呼何姨娘过来。
何姨娘一双红酥手端着一盏白兰花茶,径直递到陆凯的手里,吴侬细语道:“消消气儿,吃杯白兰茶吧。”
说完又看向陆恭桦,叹了一口气道:“少府监府邸出了些事儿,好不容易还清了赌债,这不旧宅又被一场大雨给冲塌了……”何姨娘一边说一边歪着头打量陆恭桦,“我们府邸跟少府监先前还有些交情,我想着让何姑娘来咱们府里小住一阵子,刚好也可以让她照料下你的身子,她可是学过很多的药膳医理呢……”
听到她这般讲话,陆恭桦打了个哈欠,随手将一张密信扔在何姨娘的脚下,“姨娘真的这般善心就不会挑唆何氏一门雨中拆房子,如今弄得家不成家,四处流离,姨娘可是长了两颗黑心不成?”
“恭桦……你……”何姨娘脸色一般,不过片刻敲打了一下他的肩膀,又笑了笑,“我可不是挑唆,只是觉得那等房屋与其住人,到不如拆了……”
她的确是暗中安排了这事儿,不过想着让何嫣在陆恭桦身边近水楼台的,再者当时是大雨,鲜少有人上街,更不可能友人看到少府监毁坏房屋的事儿……只是不知道他陆恭桦竟有通天的本领,这等事儿都了然于胸。
何姨娘的圆滑随和并未让陆恭桦宽心,他看了看何嫣,冷睨了何姨娘一眼,“奉劝你还是安分些,便是小住也是母亲来决断,后宅的事儿怕是轮不到一个姨娘做主!”
何姨娘看着陆恭桦的脸色,不由得掌心冒了一层冷汗,面儿上冷静,红唇却微微有些发颤,“是我僭越了……”
陆凯瞧见何姨娘这般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由得呵斥陆恭桦一句。
陆恭桦却不在意的挑挑眉,朝着陆凯道:“宠妾灭妻最是要不得,父亲还是小心些。”
陆凯气结:“我还需要你这做儿子的教训我,当年我骁勇时,你还……”话到这里,似觉察这事儿似乎有些吹嘘,陆凯忙硬生闭上嘴,皱眉看着陆恭桦牵着程宝珠的手离开。
“哎~都怪我程宝珠模样不够艳美,身姿不如人家何姑娘媚意滋味,让你陆恭桦提不起兴趣!搞得公爹……都觉得随便一个端茶递水的女人也比我程宝珠强。”程宝珠推开陆恭桦的手,满腔酸气的挑眉说着。
她就是这般脾气,尽管他已经做的不错了,但她就是不乐意,也不满意。
“不如,去画舫游湖?”陆恭桦再次箍住她的手,方才剑拔弩张的冷厉模样全都不见踪影,只是单纯的像个哄妻子开心的温润夫君,全然一副好脾性的模样。
“这么热的天还坐画舫?”程宝珠不接话茬,但是心里无端的气儿已经消了不少了,“我要下棋,若是你输了,你就背着我在长安街上走一圈。”
陆恭桦看着她任性又小性儿的模样,不由得一笑,若说一物降一物,他是信了的,他家的宝珠的确是降的他死死的。
但是程宝珠没想那么多,她心中的小算盘拨的敞亮着呢,她就是想给何嫣一个下马威,让她知道陆恭桦是她程宝珠的男人!夺不得,也不能夺!
“知道吗?便是你不说,我也不会纳了何嫣。”他低头看着棋盘上星罗棋布的棋子,微笑将最后一颗黑子堵截程宝珠的所有退路,“生活永远不是过给外人看的,自己觉得开心圆满才重要。”
一语点醒梦中人,程宝珠一下恍然,手中的白子一下跌在地上。
是啊,她跟个无关重要的何嫣挣个什么高下,她这辈子只是想着好好的爱惜陆恭桦,总是跟一个外人争高低倒是误了本心了。
骄横惯了的妻子一下这般呆滞娇憨模样,陆恭桦不由得一笑。
程宝珠却是心下不悦,侧过脸伸手朝他胸口捶打着,言语也像是长了刺:“哟,状元爷,又是官居一品的大理寺卿,胜了我这小女子有什么好得意的?!呵~”
“不是得意,是喜欢。”陆恭桦看着她的眉眼,她恼怒生气还是娇憨呆滞,都牵动他的心情,听到她娇俏的那声“呵”,他几乎是想一把将她抱进怀里,彻彻底底的再拥有她一次。
程宝珠仰望着陆恭桦,“你总是唐弄我,要真是喜欢……你怎么……怎么……”看着他平静的下身,程宝珠将接下来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真的喜欢怎么不像上辈子那般热烈的待她?!谁会新婚没多长时间,就对自己的妻子不感兴趣?
☆、016
程宝珠妥协地看着手上的外衫,想法思绪一下飞到上辈子,在她和陆恭桦刚刚大婚的时候,那时的月亮高高的挂在房檐儿上,他拿着金称挑开她的盖头,尽管这是新科状元且是大理寺卿最受器重的男人,可是程宝珠就是瞧不上这丰肌秀骨的俊男人。
到了后来,程宝珠为了拒绝跟陆恭桦同床,便终日饮酒醉醺,对陆恭桦一概不理,他也是没有办法,才去大理寺常住,直到何嫣进府,跪在地上跟她梨花带雨的哭着,说是跟陆恭桦两情相悦,还让她高抬贵手饶恕何嫣腹中的婴儿。
那时的程宝珠是根本不喜欢陆恭桦的,听到何嫣提到肚中孩子也没什么反应,甚至还有些释然,强逼着陆恭桦再休书上签字画押。
“瞧着吧,这世间的缘分就是这般,你要好好的等,它总会出现的,现在你和何嫣有了孩子,也就犯不着与我去费那些个不开心。”程宝珠一边看着休书上未干的墨迹,一边上笑着,“你总算是脑袋灵光的,要不强撑着这门婚事,我若是跟哪个有了孩子,你倒是岂不是脸面更难看?”
“程宝珠,你……”陆恭桦回头,睨了她一眼,脸面上挂着浓浓的怒气,“你总是自作主张,她何嫣腹中的根本不是我陆恭桦的孩子!”
雕花木门猛地合上,震得两旁的花瓶摇摇欲坠,陆恭桦语气的不善的摔门离去。
那时的程宝珠看到他对她这般怒气,还是搞不清原委,觉得陆恭桦是因为成了权臣,才对她掉脸子,直到重生,她才明白对一个珍惜爱护自己的男人,说扣绿帽子的事儿是多么令人寒心……
只可惜,现在她回心转意了,上辈子那个良人却禁欲的跟谪仙儿似的,饶是她拉下面子死力示意,也不肯施一二分雨露。
“比翼天涯,到底人间纷乱落得一缕白发……”程宝珠将外衫放在踏上,眉眼微微的垂着,明明是随口讲出的,却让听的人觉得有一丝无奈。
入夜,陆恭桦推开门,探手摸摸程宝珠的额头,刚要移开,手指尖儿却陡然停下来,他眉头微微一皱,冷厉道:“可是何姨娘又找事儿?!”他的声音很低沉,似有把何姨娘捏碎的意图。
“不是。”程宝珠抹掉眼角的泪,一把紧紧抱住了他,“恭桦,你还爱我吗?要是不……”她好不容易按耐住情绪问的话,到了后面儿却又有些哽咽,她今生最大的念想就是好好珍惜陆恭桦,若是他这辈子真的有了旁的女人,她真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承认,在陆恭桦身上,她的确是任性的。
陆恭桦身子微微一怔,随后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脊背,给她顺气儿,“好了,别胡思乱想,好好睡觉。”
其实,陆恭桦从一开始就对程宝珠的情绪转变怀疑着,毕竟从大婚开始,她就是明显很憎恶他的,饶是他升到了大理寺卿,饶是长安的女人追着他跑,程宝珠都是云淡风轻的不在乎。
如今却忽然变得温顺的跟只猫儿似的,他不可能不怀疑。
只是她在怀里这般呜啼哭咽的娇柔,他情不自禁的收捺住所有理性判断,她怎样都好,不管嚣张还是温顺,只要她愿意在他跟前,他都觉得好。
看着他那张俊脸,程宝珠咬了咬唇,抬手圈住他的脖颈,认真道:“既是如此,免得夜长梦多,不如……”夫妻相处比不得谈婚论嫁、相看八字,那时只要一张脸就足够了,可是夫妻相处却是门大学问,她记得姨母月桐夫人说过,男人外面藏人的最典型表现就是对家中的女人横眉冷对,各种提不起兴儿……
最近,程宝珠觉得自家那位就是这等子情景。
看到她那张越凑越近的唇,陆恭桦不由的喉结一动,随后抬手按住她的身子,往后退了一步,强装淡然道,“刚刚大理寺有投案的,我还要去一趟,你且歇着,我可能今个儿就不回了。”
程宝珠微微皱眉,百思不得其解的看着他急匆匆的出门,刚要起身却见地上有一只遗落的荷包。
她捡起来,一时还以为是旁的女人私下送的,等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荷花,这才认出来,这是定八字合婚时,媒婆子给他的。原本是想着用这粗糙的针线功夫,吓怕他的,却不想他竟一直戴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