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起这事儿不带脸红的,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就前儿晚上,我从花楼回来……要说这丫头还真是一根筋从头通到尾,说我身上香,我跟她说我从花楼回来的,她一点儿也不生气,倒头就睡,你也知道,爷们儿哪受得了这个,我就上手了,她不乐意,可我火都烧到脑门子了,哪儿还顾得了这个,最末后给她弄了一身的伤,昨儿还闹别扭找我要休书呢,我气不过,就把她关起来了,可没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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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怎么还不见怀呢
六月末的天,什么都不做,稍微动动就是一身的汗,可沉央静坐着,却是不住的抖。
屋里有“凌阴”用来纳凉,里面装着冰,森森寒气,驱热避暑正好,可若说叫人觉得冷,那还不能够,尚梅尚香觉得她是被吓的狠了,现在连红颜色都看不得,闭上眼睛就觉着有人要害她,虽说吃了瀛洲的药,可也就管那一会儿,瀛洲管这个叫心病,光吃药是治不好的。
蔚敏来的时候,沉央正抱着腿怔怔失神,两只眼睛瞪的像铜陵,大白天的,看着也恁是可怖。
尚梅尚香规规矩矩朝蔚敏见礼,又福过身去轻轻叫沉央,“主子,郡主来看您了。”
“造孽啊,好端端一个人,给吓成这样了。”蔚敏坐在床沿上,握住沉央的手,眼睛眨巴眨巴,争莫要滚出泪来,”沉央,我是蔚敏啊,你还记得我吗?咱俩还一起泡池子来着,你可不能忘了我啊!”
沉央浅浅勾吊起半边唇,无奈道,“我是吓着了,可是又没傻回去,你是郡主我怎么可能不认识你。”她又向后瞥了眼,“还有纳玉……我都认得,尚香,给蒋小姐看座,真是忒麻烦你们了,也不嫌晦气,还来看我。”
尚香搬来个梨花木的八脚圆凳请纳玉坐下,纳玉道谢,开导沉央,“您可是女中豪杰呢,那场面,要换了我,早就跟着吓过去了,晦气倒不至于,咱们行的正坐得端,妖魔鬼怪来了也不怕,再不济啊,赶明儿我送您一把桃木剑,天天就挂在床头,看有哪个不开眼的邪祟敢来,只管叫它有来无回就是了。”
沉央掖着嘴笑,“那感情好,回头我再请个钟馗挂在门上,这才叫万无一失。”
还是女孩儿们聊天逗闷子能说到一起去,才屋里还阴沉沉的了无生气呢,这会子像戏台子上唱大戏,敲锣打鼓的好不热闹,况且都是女人,说起话来没那么多忌讳,三两句话不到,不知怎么又扯到那事上头去了。
蔚敏很好奇,顾不得丫鬟们还在,张口就是闺房之乐,“你和冯夜白成亲都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怀呢?”
尚梅尚香憋着笑,沉央一张脸登时就熟透了,两颊红彤彤,才从碳火里捞出来似的,乍然想起那晚的事,又平添一肚子气,“你别说我,梁无玥现在是郡马爷了,我还没问你肚子怎么还没动静呢,你却先来问我。”
蔚敏掐着腰,很有理道,“那不一样,你跟冯夜白在汝南的时候就成亲了,我和无玥这才多久?”要有信儿,也该是你们两个先。”
纳玉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听这些实为不妥,沉央看见了,伸手去捂蔚敏的嘴,“你说话怎么口无遮拦的,还有人在呢,快别说了,也不嫌臊得慌。”
夏天衣裳本就单薄,里外加起来也就两三件,还都是真丝玉帛的,摸着滑不溜丢,穿上还凉快,抬抬胳膊就能溜到肩上,她这一抬手不打紧,去叫蔚敏看了个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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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二章他怎么能干这种混蛋事呢
女人相较于男人,那是先天上的差距,后天没法补足,他拉你一下,若是没用劲儿就罢了,要是用了劲儿,又发了狠,能是你三两下就能挣脱得了的?
沉央竭力想掩盖住自己这一身的赫赫斑斑,她和冯夜白房里那档子事,不愿提,也不想提,才刚两只眼睛还闪着光,这会儿月亮叫乌云蒙了脸,灰茫茫一片,又变成了死气沉沉。
蔚敏不大相信似的,下巴颌子都快掉到地上去,末了不大信的问她,“冯夜白干的?”
除了他还有谁?纳玉捏着帕子,心里也着实惊了一跳,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挂了怜悯表在眉间,五分不多不少,既不会叫人觉得无情,也不会让人觉得轻浮,火候把握的相当得体。
单是胳膊上就这样了,那身上还能看吗?蔚敏像被人抡斧头砸了一下,脑袋里“铛”的一声响,哽了声,话都说的艰难,“不是……你别……他……冯夜白怎么能干出这种混蛋事呢?他可真行啊,对个女人下手,越来越能耐了,可是现在屁股越坐越高,从前的手段都配不上他了,尽挑新花样耍呢!”
沉央被她说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没那么宽的心,这种事被人拿出来说,没反应是假的,虽说蔚敏这么气急败坏的是心疼她,可毕竟不光彩,屋子里又站着这么多人,丫鬟的嘴最不可信,传出去,她还要不要活了?
纳玉体人意儿,在蔚敏手背上轻轻拍两下,岔话儿道,“算我求求您二位了,好主子们,好歹体谅体谅我,娘胎里带出来的病,一年到头汤汤水水的就没断过,就连我自己身边儿的丫鬟都说我是药做的人,可瞧瞧我,都成老姑娘了,也没一家儿敢来提亲的,生怕一身晦气拖累了一家子,看这势头,赶明儿指定是要孤独终老的。”
她全程都带着笑模样,自讽一番,又满不在乎道,“我都打算好了,再没人要,我就要出家做姑子了。”
蔚敏如何不知道纳玉的意思,她戳了人家伤心事,反应过来正愁没台阶下呢,纳玉就架了个梯子给她,真真是个好姑娘,她就坡下驴,避开了先前的,话又扯到别的地方去。
沉央被她俩这么一闹腾,眉目都舒展了,说说笑笑,这一半天很快就过去了。
蔚敏和纳玉起身要走,沉央满心的不舍,下来送她们,她送到门口,蔚敏怪丫鬟没眼色,外头热浪滚滚,做奴才的怎么半点不知道心疼主子呢,一冷一热的仔细再作下病,她们站在廊庑下道别,蔚敏劝她回去,“我们明儿还来,你就别送了。”犹怔半天,又道,“你别想那些不好的,往后冯夜白要是再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教训他……当初看你是个好姑娘,才捏碎了一颗心把他让出去,我还当他能对你有多好,敢情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你也不用怕,那些人又不是你杀的,要报仇也轮不上找你,冯夜白都没说什么呢,咱也得沉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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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哪有大男人绣花的
到了晚间,人都散了的时候,冯夜白病恹恹的身子就好了,他叫人把饭摆在沉央屋里,过去的时候,看见她跟尚梅坐在一起,正在灯下绣花。
烛苗来回跳跃着,她半边脸在明,半边脸在暗,她的手还不及他一半大,拿针的手在绷子上来来回回反倒显得灵活起来,两条眉毛或拧在一起,若舒展放平,都被脸上的认真劲头左右着,细数同她成亲以来的点点滴滴,这幅表情,除了对吃,还是头一回用在别的地方,眉目温婉,好像身上都镀了层佛光,叫人看了,无端端就觉得舒心。
尚香端着茶进来,看见冯夜白,往下一蹲,扬声道了句,“王爷吉祥。”
这丫头忒没眼色,没看见王爷眼里的深情款款,平地惊雷似的一声,好好儿的气氛全被她毁了。
冯夜白面色不愉,瞪了尚香一眼,气她咋咋呼呼不稳重。
沉央闻声转头朝外看,他就站在里间的珠帘后头,她蹙眉不解,不是说病的起都起不来了吗?这会儿怎么在这儿站着?
尚梅打起珠帘福身问安,和尚香一道退回外面站规矩听吩咐。
他没穿正装,领上的盘扣散了几颗,看着像才睡醒,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子惺忪慵懒,盘腿在她身边坐下,身子自然而然靠过去,嘴唇擦过她耳朵,贴着她的脸问,“绣的什么?”
沉央往里边儿挪了挪,有些赌气的道,“瞎绣的。”说着把绷子往桌上一放,转身就要下去。
冯夜白去拿桌上的绷子,手正好拦住她,“我看看……”
沉央伸手去抢,“想看自己绣。”
“满口胡浸!”他伸手刮刮她秀挺的鼻尖,“哪有大男人抱着绷子绣花的。”
他连胭脂都涂过了,还有什么不能的。沉央指着他道,“你啊!正好能做古往今来第一人,流芳百世,没准儿还能被后人编成戏文传唱呢。”
好啊,丢人都丢到百年后了,这也就是她能在他面前百无禁忌,想说什么说什么,换别人看看,十张嘴都不够缝的。
“那你不是也要跟着我一起丢脸?咱俩死后是要葬在一起的,跑的了我也跑不了你。”
沉央一噘嘴驳回去,“你比我大那么多呢,要死也是你先死,我才不跟你死一块儿。”
他听惯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现在反而没了脾气,往她脸上蹭了蹭,话音里带了抹子感伤,“也是,我注定是要比你早走的,到时候我走了,一撒手,人间的事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连你我也顾不上了,你说到时候剩你一个人你怎么办?我不放心,到死都不放心,我就在这上头有私心,你爱我不能比我爱你多,所以我想死在你前头,先走的那个反而是解脱,让我看着你死,我做不到,可让我看着你无依无靠的活着,我也做不到,沉央……咱们要个孩子吧,有了孩子,我死了,他就能照顾你了。”
怎么就扯到生死上了呢?她听下人说他病了,别不是什么要命的病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