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央是吓坏了,不敢再再慈宁宫待下去了,听红玉这么一说,脸上一凛,忙道,“姑姑也看见了,太后不待见我,今儿生这么大的气,醒来要是看见我还在她老人家眼皮子底下杵着,再动气可怎么好,横竖我是不碍事,可再要气着了太后就不好了。“
可不是这个理嘛,红玉也不好再说什么,没有太后在身后给她撑腰,她在冯夜白跟前儿硬气不起来,说话更不敢提大声,反正等太后醒了,一切有她做主,要是不满意卫沉央回去,再找个借口把人讨回来就是了,但这会儿她可不敢去触冯夜白的霉头,且消停的吧。
“那奴才送送二位主子……“她作势把人请出去,才出了门口,外面有传声太监高唱一声,”皇上驾到“话音将落,就见皇帝撩袍子进了宫门,内宫呼啦啦跪倒一群人,冯夜白跪不下去,拉着沉央只躬身颔首,混在众人的声音里请一句皇上吉祥。
皇帝一脸威严,抬手叫起,又亲自去扶冯夜白,那模样,跟他就像是亲兄弟似的,“不必多礼。“言罢脸上带了笑,”你跟朕就像是亲兄弟,以后见着朕不用如此多礼,咱们就像亲兄弟似的处。“
冯夜白不卑不亢道,“皇上九五至尊,微臣万不敢与皇上称兄道弟。“
皇帝朗笑两声,目光停在沉央身上,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一番,啧啧道,“这位就是王妃吧?瞧瞧这模样生的,桃腮杏脸,虽非倾国倾城之姿,可也别具一格,倒是个清秀佳人。“
沉央听见夸她,想起红玉教她的规矩来,往下一蹲,谦恭道,“谢皇上夸赞,皇上过奖了。“
她知道该在皇帝面前自称臣妾,可冯夜白在这儿,他跟皇帝有仇,皇帝还几次三番要杀了他,对着仇人行礼已经是莫大的不耻了,还是略过称呼,含糊过去吧,这样儿谁也不得罪。
皇帝目光一闪,探头往殿里瞧,问红玉,“朕听说太后病了,太医可来看过了?怎么说?好些了吗?”
太后前脚刚病,他后脚就得了消息,皇帝这耳目可是真够尽忠职守的,冯夜白不着痕迹的吊起唇,听红玉道,“回皇上,太医来看过了,太后娘娘已无大碍,这会子已经歇下了。”
皇帝这方才安心的点点头,“没事就好,既然已歇下了,那朕改日再来看太后。”
红玉杵在中间为难的很,皇帝嘴上说要走,可站在院子里半点没有要走的意思,总不能把皇帝往外赶吧,况且瞧着皇帝和王爷这俩人对视的架势,再让他们相处下去只怕会出事,权衡之下只得道,“奴才请皇上进去吧,外头天儿热,别委屈了圣躬。”
“不用,朕这就走了。”皇帝坦然一笑,“王爷可急着回去?若不急着回去,朕想跟王爷说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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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章去后香阁伺候
冯夜白总算有了笑脸子,装装样子还是要的,这便拱手笑道,“既然皇上都开口了,微臣哪有不应的理,微臣谨遵皇上口谕。”
这俩人装样儿倒都是一把好手,心里恨对方不定怎么恨的牙痒痒呢,可笑起来就跟没事儿人一样,沉央滞后一步,踌躇着该不该跟着去,还犹豫呢,却听皇帝叫李德景,“去带王妃到后香阁好生伺候着,一会儿柳贵妃来了,也叫她去后香阁,陪王妃说说话。”
皇帝这话说的,连冯夜白都悬起了一颗心,后香阁是什么地方,养心殿里供皇帝歇觉的地方,柳贵妃去是理所应当,把卫沉央弄过去算怎么回事?冯夜白如今的心情就像是才得了一块儿明晃晃闪人眼的宝贝,看谁都觉得他心怀叵测,怕有人觊觎,怕他一个不小心就把宝贝给弄丢了,更怕她这一去,自此就被皇帝找个明目圈禁起来,到时候想把人要回来,就只能处处受皇帝管制,到死都没法子还手。
他一向自视甚高,可皇帝说话的这会儿功夫,他却忽然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来,皇帝想要他死,他跟皇帝斗,虽然胜算很小,可也不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但现在他有了软肋,钢筋铁骨的人有了软肋,那就是把死穴暴露给别人看,如此一来,还何谈胜算呢?
“皇上,内子身体不适,又加乡野出身不懂规矩,未免冲撞了圣驾,还请皇上派人先送她回王府。”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爹当年就是因为带妻子入宫赴宴,才被他皇父瞧上了眼,皇帝惦记的人能有跑吗?末了只能乖乖儿入宫,冯夜白估摸着也是怕他步他皇父的后尘,也来抢妻这一出,虽说真这么做了能结结实实捅冯夜白一刀,可后果也可想而知,且不说他看不上卫沉央,即便他真的看上了她,他才册封的王爷,人家位置还没捂热呢,他就要霸占臣妻,叫那些臣工们怎么想?父子俩都一个毛病,往后谁还敢把夫人往宫里带?拿什么维系君臣之间的关系?再者,说出去也不好看相,把他皇帝的名声都败光了,他皇父为了个女人能不在乎这千秋基业,可他不能,他要为自己谋个好名声。
其实皇帝原本也没往那上头想,只是想把人安排到后香阁,一会儿柳贵妃来的时候让她去套套卫沉央的话,听说这丫头的傻病被治好了,不过就算好了,应该也聪明不到哪儿去。
他问过胖海,给她看病的人叫瀛洲,是当年害死他母后的太医院院正瀛藏的儿子,当时是他皇父下令只处死瀛藏一人,并未祸连三族,没想到他还活着呢,不过这样也好,他爹生前暗害他母后,他这会儿又来帮他的敌人,自己上赶着找死,可就怪不得他做皇帝的手黑了,反正原本就不该他活着的,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也够了。
皇帝脸上阴晴变换,沉吟了片刻吩咐李德景,“你留下伺候,让宋余粮去送王妃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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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一章正经的凤子龙孙
李德景应是,领着沉央先走了。
身后无忧,冯夜白安逐渐安下心来,跟着皇帝的步子,慢慢儿朝前走。
皇帝背着手,身后浩浩荡荡跟了一群人,这排场,普天之下也就是皇帝才有了,冯夜白心里头冷冷哼一声,面不改色,等皇帝开口。
“朕记得,小时候在上书房,就数你聪明,不止聪明,胆子还大,那时候朕还不是太子,那时候的太子是朕一母同胞的亲哥子,因为跋扈,还叫你给揍了一顿,可皇父非但没治你的罪,还夸你一通,那时候可把我哥子给气坏了,还扬言要杀了你呢,可惜最后却是他先走的,这么委屈的太子,他还是咱们大邺头一个。”
不知怎么就扯到往事上去了,冯夜白听他语气松快,倒不像是话里有话的意思,便顺着说下去道,“那时候不懂规矩,冲撞了太子,幸亏先帝宽宏大量没有怪罪,否则,微臣这会儿恐怕早就是一捧灰了。”
皇帝望他笑两声,“打小皇父就喜欢你,夸你聪明,说你能干,将来必定是国之栋梁,还说若你为皇子,一定比我们这些耍花枪的皇子有作为,再加之后来太后入宫,皇父对你的喜爱更是有增无减,可后来冯大人辞官回乡,你们父子离京后,皇父还很是惋惜了一阵呢。”
冯夜白听着话头子不对,心里兀自打鼓,皇帝说罢顿了顿,叹口气又道,“后来皇父薨逝留下一道圣旨,估摸着是嫌朕这个皇帝不中用,怕大邺的江山社稷毁在朕的手上,所以另立了一道圣旨交给太后,好找人随时接朕的皇位,传言说的你也知道,都说圣旨上册立的新君是你,朕也觉得是你,皇父生前就看重你,后来又觉得亏欠太后,这个皇帝的位置,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传给你。”
说来说去,终究还是离不开圣旨的事,可他已经拿到圣旨了,里头的写的什么他最清楚,怎的现在还来问他?从他这儿套话还不如直接去问太后前前后后接触圣旨的也就他们二位了,怎么就问到他这儿来了呢?
冯夜白略一晃神,落后一步道,“皇上是先帝与皇后所生,正经的凤子龙孙,身上留着天家的血脉,这天下是宇文家的天下,先帝怎么可能把江山社稷交到外人手上。”
这是变着法儿的套他话呢,八成是圣旨出了什么问题,否则他只要毁了圣旨,不就什么事儿都没了,至于的来问他?猜测归猜测,是不是的他还得反过来去套皇帝的话,算计么,你算计我我算计你,既然实在擂台上较量,那就得使出劲儿来,决计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冯夜白这话回的滴水不漏,连语气都是平稳的,无波无澜,脸上压根儿就瞧不出什么,皇帝有些困惑,果然不是个好对付的,表情都藏的严严实实,愣是叫人抓不住一点儿可寻摸的,他步子放缓了,沉声问他,“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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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二章王爷忍心拒绝
与人博弈,最重要的就是耐心,先沉不住气的先露出马脚,皇帝性子急躁,三两句话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有些沉不住气,冯夜白倒是沉稳,他问一句他答一句,不就是阿谀奉承吗?之前他那是懒得搭理皇帝,现在不一样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且顺着他吧,可语气仍端的是不卑不亢,躬着腰也自有一股气势在,“微臣所说就是心中所想。”
皇帝迟登半天没说话,过后点点头,拐着弯儿的又道,“放下别的不说,其实朕也是很欣赏你的,短短这么几年就把生意做到了塞外,朕听说那这个蛮夷子都争着抢着要买你的丝帛,朕朝圣大会上穿的那件龙袍,可给我大邺挣足了面子,你有功,才华也比朝堂上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臣要高的多,所以,朕想从明日起,请你上堂议事。”
本来这名号就是个虚头,有名无实,就是为了好牵掣他才想出来的权宜之计,现在如何想予他政权让他上朝议事了呢?黄鼠狼给鸡拜年,准没安好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横竖不能让他牵着鼻子走,冯夜白沉吟片刻,不谢恩,反道,“皇上,微臣无心政事,还是在京做个闲散王爷来的舒坦,况且,微臣经商多年,官场的事,早就囫囵吞枣忘了个干干净净,微臣散漫,您让微臣每天五更起就上乾清宫点卯听奏本想辙应付国事,微臣恐怕是力不从心啊!”
今儿个天热,虽然有太监举着黄顶的幔子随行,可皇帝还是给热出了一脑门子汗,大太阳火辣辣直照下来,熬的人耐性也没了,皇帝金口玉言,说出去的话就断没有再收回来的理,不耐烦的一摆手,就把这事拍板子定下了,“你有多少本事没人比朕更清楚了,朕既然这么说了,那你就得进宫来给朕分忧,都是为了天下百姓,王爷忍心拒绝?”
果然是给他下了个套,不然也不会这么急赤白脸的让他进朝堂,不进朝堂于他来说只是圈禁,能皇帝抓住的把柄少之又少,可一旦进了朝堂,说话做事,哪一件都能是被人诟病的由头,就更得步步为营才是。
皇帝这招棋下的好啊,能想出这么个法子来也是煞费苦心,况且,听他话里的意思,根本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他除了答应根本无路可走。
皇帝不待他答应,一甩手,御驾浩浩荡荡往前去了。
准是圣旨上出了什么猫腻,听说先帝是在弥留之际立的这道圣旨,既然是弥留之际那肯定立的匆忙,没准儿圣旨上写了什么让皇帝忌惮的东西,不一定是立新君的诏书,太子继位是名正言顺,先帝怎么也不可能亲手毁了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江山,那还能是什么呢?能让皇帝忌惮的还能是什么呢?
自古以来,改朝换代,更迭新君,总少不了会有一番腥风血雨,即便是太子顺应天道继位,手上也没少沾自己兄弟的血。